第333章 我父親的這場病,不算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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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菀眼淚掉得更凶,她本就生得一副穠豔至極的容貌,這一垂淚,更添幾分柔婉。
    原本這些學子盡皆咬定她心機深沉,滿腹算計。
    但一對上那張芙蓉麵,所有的斥責都被堵在喉間,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鄭姓學子也有些慌亂,他怕自己醫術不精,貽誤了秦國公的病情,忙不迭地按照司菀的話,分別摸上人迎脈、趺陽脈和太溪脈。
    這一摸不要緊,他直接愣在當場,抓耳撓腮,眼底盡是疑惑。
    “大夫,你怎麽了?”司菀揣著明白裝糊塗,柔聲發問。
    “令尊的寸口脈象確實時斷時續,虛弱至極,可人迎脈、趺陽脈和太溪脈卻無任何異常,甚至比尋常男子還要康健許多,好似常年精心養護的,沒有半點元氣虧損之症。”
    司菀呀了一聲,詫異的回過頭,望向秦國公。
    “父親,您不是說身體不適嗎?究竟哪裏不適?”
    秦國公拿起浸濕的巾帕,擦了擦鼻子,又按在額頭上,囁嚅半晌,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怕自己的謊言被司菀戳破。
    此時此刻,司芩終於覺出幾分不對,她心裏咯噔一聲,指甲好險沒將錦帕戳出個窟窿。
    養父不會是在裝病吧?
    意識到這一點,司芩冷汗直流,麵上的脂粉也被汗水打濕,紅的白的糊成一團,瞧著頗為狼狽。
    她深深吸氣,顫聲道:“二姐姐,許是書房人多,憋悶得慌,透不過氣來,你先讓父親緩緩。”
    司菀刻意拉長語調,哼笑一聲:
    “怪不得父親力排眾議,要將芩妹妹收為養女,就憑你這份純孝的心腸,便是我拍馬也難以企及的。”
    司芩總覺得司菀話裏有話,偏生她又不知該如何反駁,隻能訕笑。
    “大夫,可能開出對症的湯藥?”司菀側身發問。
    鄭姓學子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脈象。
    寸口與其他位置症狀截然相反,不知究竟是怎麽回事。
    “秦國公年僅四十,便患上此等疑難雜症,委實可惜。”
    “還不是被司菀氣的?我看她根本不是真心實意照顧秦國公,隻不過礙於情勢,不得不低頭罷了。”
    “別忘了咱們今日登門的目的,除去給秦國公看診外,還得探明真相。”
    這名蔡學子邊說著,邊邁步上前,拱手行禮。
    “敢問公爺,司大姑娘祭禮當日,到底發生了何事?陸先生因何受傷,真凶又是誰?”
    秦國公看了司菀一眼,不語。
    他以手掩麵,仿佛被濃烈愧疚所折磨。
    見狀,學子們心下了然——
    秦國公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此事定然和司菀脫不了幹係。
    “公爺怕不是認為: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所以才隱瞞真相,便是為了庇護那個心狠手辣的罪魁禍首,對是不對?”
    蔡學子聲音朗朗,理直氣也壯。
    “但您要知道,相隱之律,迫人陷親於不義!有時候,大義滅親才是最為正確的選擇,須得由律法懲戒真凶,教化惡行,此人方知悔改,不至於淪入無邊地獄。”
    司菀眉梢微挑,她也不是傻子,自然能聽出這位學子口中的罪魁、真凶,指的都是她。
    秦國公歎了口氣,慢聲開口:
    “小女祭禮當日,我作為主祭獻上一杯水酒後,便由次女亞獻,不知怎的,黃銅香爐突然打翻,香灰灑在陸先生身上,劇毒被人摻在香灰中,才導致陸先生受了重傷。”
    蔡學子瞥了司菀一眼,拔高語調問:
    “公爺,您方才說,司二姑娘亞獻時打翻了香爐,裏麵既摻了劇毒,為何受傷的僅有陸先生一人?而司二姑娘卻能全須全尾站在此處?”
    秦國公滿麵羞慚,搖頭。
    司菀眉目疏冷,神情越發漠然。
    既然秦國公非要戳破父慈女孝的假象,便休要怪她無情了。
    “這位學子,我沒有受傷的緣由暫且不提,咱們先來瞧瞧我父親的病因。”
    聽到這話,秦國公心裏咯噔一聲,渾身僵硬至極。
    有人質問司菀:“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司二姑娘信不過鄭兄的醫術?”
    “若是尋常病症,這位鄭大夫自然能診出結果,可惜,我父親的這場病,不算尋常。”
    鄭姓學子板起臉。
    “司二姑娘,有話不妨直言。”
    “人迎脈、趺陽脈、太溪脈皆無異常,偏生寸口脈象虛弱無力,似元氣虧虛之症,鄭大夫難道就沒考慮過,我父親或許根本沒病呢?”
    司菀掀唇冷笑。
    “司菀!”秦國公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嗬斥。
    這一聲中氣十足,不見半點虛弱的模樣。
    司菀故作詫異的眨了眨眼,“父親,您的身子骨大好了?”
    秦國公眼前一陣陣發黑,好險沒昏厥過去。
    司芩快步上前,扯住司菀的袖襟,哀求道:“二姐姐,有什麽話,咱們關起門來再說,何必鬧到這般田地?”
    司菀一把甩開司芩的手。
    “司芩,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此刻被親生父親汙蔑的人是我,不是你,你當然可以裝出一副孝女模樣,勸我退讓。
    但若是你被指認為謀害陸昀川的凶手,不知還能不能這般寬宏大度?”
    司菀環顧一周,衝著眾多學子抱拳。
    “外界傳言,父親是被我這個不孝女氣病了,可事實當真如此嗎?”
    司菀彎下腰,一把鉗住秦國公的手腕,不顧所謂的規矩禮數,狠狠撕開後者身上的褻衣。
    嘶啦一聲。
    秦國公係在手肘上方的兩根束帶,徹徹底底、明明白白展露在眾人眼前。
    “老爺,你為何要在手肘上方纏繞此物?”趙氏刻意發問。
    秦國公臉皮漲紫,好像破舊風箱般喘著粗氣。
    司菀好心好意替他回答。
    “束帶能夠影響寸口脈搏,醫者摸脈時,便會有氣虛體弱之症。”
    鄭姓學子麵露恍然,怪不得秦國公的脈搏如此反常,迥乎不同,原來問題出在這裏。
    司菀啞著嗓子控訴:
    “父親,我好歹也是你的嫡親女兒,就算有錯,也不至於狠心至此,紅口白牙汙蔑於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