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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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齊民風雖比前朝開放,但閨閣中嬌養的姑娘家,別說體貌容顏了,就連閨名都不可輕易被外人所知。
    何況許氏是豢養瘦馬的老鴇。
    下九流中的下九流。
    皇帝隻覺得血氣直往百會穴奔湧。
    想起這段時日對玉貴人的包容和寵愛,他粗重喘.息,雙目猩紅,好似受傷的野獸。
    恨不得將那個水性楊花的蕩.婦即刻處死!
    見狀,趙德妃握住皇帝的手,勸道:
    “這些人來曆不明,或許是從其他地方得知了桃花印記,還需仔細查驗,方能蓋棺定論。”
    原本皇帝還在氣頭上,聽到趙德妃的話,倒是冷靜些許。
    他看向內侍總管,吩咐道:
    “你去趟景福宮,將玉貴人帶過來。”
    內侍總管恭聲應是,快步往外走。
    “陛下,玉貴人到底懷著身孕,咱們可以先問上一問,不讓這些人驚擾了她,若真有誤會,豈不是傷了情分?也於龍嗣有損。”
    趙德妃出言提議。
    此刻皇帝覺得腦仁兒生疼,他迫切的想得知真相,卻又無法保持理智。
    索性按照趙德妃的話行事。
    在皇帝看來,趙德妃心地良善,行事進退有度,又識大體明大義,比年輕張狂的玉貴人強出百倍。
    可皇帝卻忘了一點,兔子急了還會咬人。
    趙德妃是不會主動戕害其他宮妃,但架不住玉貴人自己找死。
    與人無尤。
    “先把他們都押下去。”皇帝道。
    嬤嬤們分立左右,拖拽著吳家夫妻、老鴇許氏的胳膊,在尖利的討饒聲中,將人帶到了偏殿。
    內侍總管到了景福宮,一看到玉貴人,便開了口:
    “聖上有請,娘娘隨奴才走一趟吧。”
    玉貴人心尖顫了顫,明白鑼鼓已然奏響,就等著自己唱這出戲。
    她故作鎮定的問:“公公,陛下將我禁足在景福宮,為何突然召見?”
    內侍總管沉默,不敢透露出半個字。
    誰能想到,眼前嬌柔美麗的妃嬪,竟是那等不堪的出身。
    普通人家都不會娶瘦馬過門,陛下乃大齊最為尊貴的天子,又豈能受此折辱?
    玉貴人用力咬了下舌尖,手掌搭在稍稍能看出一點凸起的腹部,不安的來回撫摸。
    估摸著,皇帝已經知曉了“真相”,認定自己是瘦馬出身,清白不存。
    不然何至於如此反常,特地將還在禁足的她叫到鍾粹宮?
    德妃啊德妃,你還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玉貴人唇角微勾,安靜的往前走。
    剛踏進宮室,便瞧見皇帝、趙德妃、太子、司菀等人站在殿中,容色嚴肅至極。
    玉貴人刻意露出無辜茫然的神情,先行禮問安,才道:
    “陛下,您召見臣妾來此,可是有何要事?”
    皇帝嘴唇緊抿成線,不語。
    倒是趙德妃溫聲發問:“玉貴人,若本宮沒記錯,你父親先前是六品官,後來因身體抱恙,自請辭官,對與不對?”
    玉貴人怯怯點頭。
    “你可是他們親生的女兒?”趙德妃又問。
    玉貴人眼圈泛紅,態度變得強硬起來:
    “娘娘這是何意?臣妾雖不是高門大戶的小姐,卻也是正經人家出身,您如此懷疑臣妾的清白,一再質問,究竟是何居心?”
    趙德妃揉了揉眉心,冷聲道:
    “機會隻有一次,玉貴人,本宮勸你莫要撒謊,否則犯下欺君之罪,誰也救不了你!”
    玉貴人看向皇帝,眼淚好似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往下落。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至皇帝跟前,雙手抓住後者的袍角,哭道:
    “陛下,入宮以來,臣妾一直侍奉在您身邊,是否清白,您是最清楚的……”
    皇帝眯眼,自上而下俯視著她。
    “朕現在不清楚。”
    玉貴人雙眸空洞,慘笑出聲,問:
    “那您要臣妾如何解釋,才肯相信?”
    趙德妃插話道:“你從實交代即可。”
    “清者自清,臣妾無話可說。”
    玉貴人高高揚起頭,芙蓉麵上還殘留著淚痕,她止了抽泣,一語不發,仿佛木雕般沉默。
    趙德妃餘光瞥向司菀,扶了扶發髻上輕輕晃動的步搖。
    她心知,眼下玉貴人打算展現出強硬的態度,讓皇帝明白,她並非軟弱可欺,並非毫無尊嚴,並非水性楊花。
    可惜,這一切都是做戲。
    玉貴人或許聰慧,或許智計過人。
    但她卻生了副軟骨頭,無論如何都立不起來。
    表麵上越強硬,便說明她內心越恐懼。
    她也怕自己計謀失敗,算計落空。
    司菀站起身,一步步往前走。
    許是擁有九尾金鳳命格的緣故,她感知比尋常人敏銳許多,甫一動彈,便察覺到玉貴人的餘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沒有顫抖,腰肢挺得筆直,彷如青鬆翠竹。
    卻經不得推敲。
    她害怕、慌亂、無措。
    意識到這一點,司菀眉梢微挑,譏誚的看向玉貴人左手腕。
    玉貴人瞳仁一縮,心底湧起陣陣狂喜。
    趙德妃和司菀果然中計了!
    她們被老鴇的謊言蒙蔽,真開始懷疑起這枚桃花印記。
    “玉貴人,你再不說的話,隻怕有性命之憂。”趙德妃開口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在德妃娘娘眼裏,臣妾就是地上低賤不堪的淤泥,沾到鞋底都覺得髒,覺得惡心,恨不得使盡手段,將我除掉。
    可你不該這麽惡毒,踐踏臣妾也就罷了,連一個未出世的孩子都不肯放過,這就是寬宏守禮、美名遠揚的德妃?
    簡直荒唐!”
    “住口!德妃豈是你能攀咬的?”皇帝厲聲嗬斥。
    玉貴人眼底盡是失望,嗓音仿佛經砂紙摩擦,透著一股子沙啞。
    “位份有高低,出身有貴賤,可臣妾對陛下的心意,真真切切,天地可表,絕不比德妃娘娘少半分!
    您為何不能將給德妃的信任,分予臣妾一些?難道旁人三言兩句的挑唆,便能讓您認定臣妾出身勾欄,滿身髒汙?”
    聞言,趙德妃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說了就好。
    她不怕玉貴人撒謊,就怕咬死了不開口。
    話說的少,錯犯得就少。
    平白糟踐了這麽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