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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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太師怕趙氏的病情突然惡化,司勉即便混不吝,到底是妹妹的親骨肉。
    而菀菀更不必提。
    她遠赴兩國交界之地,雖有要務在身,但這孩子秉性純孝,母親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不言自明。
    趙太師暗自思忖:此事絕不能瞞著菀菀。
    吩咐侍衛將兩封信送走,他揉了揉脹痛的眉心,一聲接一聲的歎息。
    趙弦月給父親倒了盞茶,勸道:
    “姑母這邊有我和娘親守著,您先去歇一會兒,別太勞神了。”
    “無妨。”
    趙太師擺手拒絕。
    “上回姑母突犯舊疾,先是司清嘉主動提出取血之法,因她並非姑母所生,鮮血無法充作藥引,便又折騰了一回,由司勉取血,如今會不會是藥引出了問題?”
    趙弦月低聲咕噥著。
    趙太師睨了這個女兒一眼。
    快十八歲的人了,隻長身量,不長腦子。
    當初司清嘉之所以取血,是為了博得一個孝名,才會鋌而走險,暗地裏搞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小把戲。
    序哥兒卻是趙氏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眉眼與妹妹如出一轍。
    他的血作為藥引,絕不會有問題。
    弦月怎能問出這樣的話?
    一時間,趙太師隻覺得更加頭疼。
    “明淨師太醫術高明,與你姑母的私交不錯,應該不至於盯著令牌不放,明日我去一趟水月庵,將這位師太請回來。”趙太師道。
    如今除了延請名醫外,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趙太師預想得不錯,可當他趕到水月庵時,卻傻了眼。
    年輕的比丘尼告訴他,明淨師太被太後請到了壽安宮中講經,為期一月,此刻不在庵堂之中。
    趙太師怔愣當場,又快馬加鞭,匆匆趕回京城。
    隨即遞了牌子入宮,求請皇帝出麵。
    皇帝自然不會拒絕。
    畢竟司菀身為太子妃,趙芳娘也算他的親家,又是德妃的親姐姐。
    於情於理,都該幫這個忙。
    皇帝帶著趙太師,一同前往壽安宮拜見太後。
    聽到內侍的通傳聲,嬤嬤快步迎上前,當掃見滿臉疲憊的趙之行時,她眸光微閃,恭聲道:
    “陛下,太後正在聽明淨師太講經,估摸著還得半個時辰,方能小憩片刻。”
    “講經又不是做法事、開祭壇,還得講究時辰,便是不容打擾,也不差這一時三刻,帶朕過去!”
    皇帝沉聲吩咐。
    嬤嬤卻麵露難色,腳下仿佛生了根似的,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麽,你這老奴膽敢違抗聖命不成?”皇帝神情不善。
    嬤嬤心裏咯噔一聲,跪倒在地,衝著皇帝不斷叩首,“老奴不敢!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不敢的話,你就快些帶路!磨磨蹭蹭做什麽?”
    餘光瞥見嬤嬤麵上劃過的不忿,趙之行眯了眯眼。
    能坐到太師這個位置,他本就是心思縝密城府頗深之輩,否則早就死於朝堂傾軋,怎麽可能以一己之力撐起趙氏一族?
    趙太師覺得不太對。
    打從芳娘病倒那日起,事情就有些不對。
    本不該爆發的舊疾,突然犯了;
    向來不慕名利的明淨師太,突然被太後邀請入宮講經;
    而壽安宮的奴才三推四阻,不讓皇帝與太後見麵,堪稱膽大包天。
    一切的一切,都悖於常理。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
    或許芳娘這場病,沒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嬤嬤雖是太後的心腹,卻也不敢在明麵上違拗皇帝的吩咐,她訥訥應是,在前引路,將二人帶到明淨師太講經的偏殿。
    檀香陣陣,煙氣嫋嫋。
    空靈悠揚的誦經聲在殿內回響,太後跪坐在淺黃色的蒲團之上,雙目微闔,神態虔誠。
    短短一個月時間,她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從豐潤雍容變得幹癟老態,活像是披著人皮的骷髏。
    配上時而睜開卻滿布血絲的眼珠子,看起來比擇人而噬的惡鬼也強不了多少。
    皇帝被太後這副猙獰扭曲的模樣駭了一跳,他滿麵愕然,關切問道:
    “母後,您可是身體不適?”
    “哀家並無大礙,隻是近來心存掛礙,不得消解,想聽聽得道高僧誦經,以此澄明心境,通透靈台。
    明淨師太佛法高深,又為女眷,出入禁宮也方便些,哀家便派人將師太從水月庵請到壽安宮,講經一月。”
    說這番話時,太後語調極慢,刻意拉長的尾音與過分沙啞的嗓子結合,說不出的怪異。
    “不如讓明淨師太給您診脈。”
    皇帝還是放心不下,主動提議道。
    太後麵色劇變,一口回絕:
    “陛下連哀家的話都不信了嗎?哀家筋骨健壯,無需尋醫問藥。”
    見太後態度如此強硬,皇帝眸底劃過懷疑之色。
    礙於趙太師以及明淨師太在場,皇帝也沒有刨根究底,話鋒一轉,道:
    “母後,趙氏病重昏迷,亟需明淨師太看診,還請母後允準師太出宮一趟,要不了兩個時辰,便能折返。”
    “在陛下眼中,哀家還不如外人來得重要。”
    太後刻意流露出絲絲黯然。
    “母後,趙氏乃是菀菀的母親,是德妃的胞姐,怎會是外人呢?”皇帝耐著性子道。
    太後正色開口:
    “一個跟丈夫和離的惡婦,半點德行都沒有,難不成還有臉跟皇室攀親?
    陛下,太子的確娶了司菀,卻不代表天家能不顧體麵,包容趙氏不守婦道的舉動。”
    “您究竟是何意?”
    皇帝的耐性幾乎告罄,不斷轉動扳指的手,暴露出他焦躁的心緒。
    太後:“明淨師太是哀家請來的,沒有哀家的吩咐,她不能走。”
    皇帝麵沉如水:“若朕執意要請呢?”
    “那哀家便派人踏平水月庵,遣散那些比丘尼。”
    太後左手飛快撥弄著佛珠,臉皮抖了抖,透出明顯的獰色。
    這副模樣,與不斷吟誦的佛經梵音形成鮮明對比。
    恍若惡鬼拜佛。
    趙太師訝然。
    他做夢也沒想到太後竟如此執拗,寧願與皇帝對著幹,也不願讓明淨師太為芳娘看診。
    甚至還不惜用遣散比丘尼來要挾帝王。
    或者說,要挾明淨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