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門穀生物基因實驗室的通風係統發出輕微的嗡鳴，將龍涎草的清香與消毒水的氣息均勻地散布在每個角落。
    操作台上，三層無菌紗布邊緣凝結著月光花的銀色結晶，像撒了一把細碎的銀箔，在無影燈的照射下閃爍著冷冽的光。
    李榮生將那支強化版一階進化藥劑放在磁力攪拌器旁，藥劑管外的紫色光暈隨著儀器的震動輕輕搖曳，仿佛有生命般呼吸著。
    他又從恒溫箱裏取出一支淡黃色的鎮靜劑，
    針頭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針尖鋒利得能輕易劃破空氣。
    “晴晴，這藥劑的痛感比普通版本強三倍，士兵們注射時都咬碎過牙墊。”
    老人的手指在藥劑管上摩挲著，指腹的老繭蹭過管壁的刻度，留下淡淡的痕跡，
    “先打半支鎮靜劑，能減輕些痛苦，別硬撐著。
    你小時候打預防針都要哭半天，現在可不能逞強。”
    李沐晴的白大褂袖口被卷到肘部，露出的手臂上還留著小時候打預防針的淺褐色疤痕，像一顆小小的痣。
    她看著爺爺將連接著輸液管的針頭刺入自己的靜脈，針尖刺破皮膚的瞬間，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爺爺，您忘了我在藍星做基因編輯實驗時，為了測試副作用，給自己注射過未稀釋的妖獸血清？”
    她扯過一塊滅菌棉片按住針口，棉片很快被滲出的血珠染成淡紅，像一朵小小的紅梅，
    “比起那種五髒六腑都像被火燒的感覺，這點痛算什麽。
    再說了，我現在可是生物基因學博士，總不能比那些士兵還膽小。”
    蘇睿站在觀察窗前，戰術目鏡將李沐晴的生命體征數據投射在玻璃上，綠色的數據流像瀑布般流淌：
    心率 78，血壓 115\75，腎上腺素水平穩定在 32ng\。
    他朝操作台前的李榮生點了點頭，目光掃過牆角的急救箱 ——
    裏麵的鎮痛泵、強心劑、抗敏針劑擺放得整整齊齊，像一排待命的衛兵，金屬盒表麵的紅十字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小星，實時監測基因鏈重組數據，采樣間隔縮短到 0.5 秒，一旦出現異常波動，立刻啟動緊急預案，優先注入月光花活性肽中和劑。”
    “收到，已將監測頻率調整至最高級，異常閾值設定為安全值的 1.5 倍。”
    小星的電子音在實驗室裏回蕩，帶著一絲機械的冰冷。
    李龍成將軍的軍靴在實驗室地麵上輕輕踱步，金屬鞋跟敲出的節奏比平時慢了半拍，
    在鋪著龍晶碎片的地板上發出 “篤篤” 聲。
    他看著李沐晴將那支泛著紫光的藥劑管接入輸液管，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軍大衣的領口被他扯得有些鬆動：
    “要不還是讓軍醫來操作？
    他們給士兵注射過上百次，手法更熟練，知道怎麽減輕痛苦。
    你一個搞研究的，沒必要遭這份罪。”
    “爺爺來就行，他的手法比軍醫還穩。”
    李沐晴打斷將軍的話，指尖已經按下了藥劑推送器的開關。
    紫色藥液像一條活過來的小蛇，順著透明的輸液管緩緩爬升，
    所過之處，管壁上立刻凝結出細密的白霜，仿佛瞬間被凍結。
    當藥液剛進入靜脈的瞬間，她的手臂突然劇烈抽搐了一下，
    輸液管被扯得繃直，發出 “啪” 的輕響，固定針頭的膠帶被掙開了一角。
    “怎麽了？”
    李榮生的手立刻按在孫女的肩膀上，老人的掌心能清晰地感覺到肌肉的痙攣，
    像有無數條小蛇在皮膚下遊動，他另一隻手趕緊按住鬆動的針頭，
    “是不是很痛？要不我們先停一下？”
    李沐晴的嘴唇瞬間失去了血色，變得像紙一樣蒼白，
    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滴在操作台上的基因圖譜上，
    暈開一小片墨痕，將圖譜上的一條基因鏈模糊成了黑色的線。
    “沒... 沒事...”
    她的聲音打著顫，每說一個字都像要耗盡全身力氣，牙關咬得緊緊的，
    “就是... 像是有把燒紅的刀子在血管裏鑽... 又像是有無數根針在同時紮我...”
    話沒說完，她突然弓起身子，像一隻被煮熟的蝦米，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白大褂的前襟被冷汗浸成了深色，
    緊緊貼在背上，勾勒出單薄的輪廓。
    蘇睿的戰術目鏡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紅色的光芒在鏡片上閃爍，
    玻璃上的數據像受驚的鳥群般亂跳：心率飆升至 142，
    血壓突破 180，
    腎上腺素水平超過危險閾值三倍，
    <。
    “啟動鎮痛泵！”
    他的手按在觀察窗的應急按鈕上，指腹因用力而發白，
    “她的痛覺神經比常人敏感，藥劑裏的龍血草提取物正在刺激神經末梢，這是預料之外的副作用！小星，分析痛感放大原因！”
    “正在分析... 檢測到李博士體內存在‘痛覺敏感基因’，
    對龍血草提取物中的‘刺激因子’反應強度是常人的 2.3 倍。”
    小星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
    李榮生顫抖著按下鎮痛泵的開關，透明的鎮痛液剛注入半管，
    就被李沐晴揮手打掉，鎮痛泵摔在地上，發出 “哐當” 一聲響，管子摔斷了，液體在地板上蔓延。
    “別... 別用...”
    她抓著爺爺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進老人的皮肉裏，留下幾道深深的紅痕，
    “會... 會影響基因鏈的穩定性... 我能... 我能撐住...”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操作台上的培養皿在她眼中變成了重影，
    月光花的銀色汁液像無數條小蛇在眼前扭動，耳邊傳來嗡嗡的鳴響。
    李龍成將軍突然轉身走出實驗室，軍靴在走廊裏踏出急促的聲響，金屬鞋跟敲擊地麵的聲音格外響亮。
    沒過多久，他拿著一個咬墊回來，那是士兵們注射藥劑時用的，橡膠表麵還留著深深的牙印，邊緣有些磨損。
    “晴晴博士，咬住這個。”
    老將軍將咬墊遞過去，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心疼，指節因用力而有些發紅，
    “別把舌頭咬傷了，我們還等著你的基因研究成果呢，你要是傷著了，可是我們的重大損失。”
    李沐晴艱難地張開嘴，咬墊剛塞進齒間，她的身體就劇烈地顫抖起來，像被扔進了冰窖又瞬間扔進火海。
    皮膚表麵先是泛起細密的紅疹，像撒了一把紅色的芝麻，
    轉眼間又變成青紫，仿佛血液都凝固了，血管在皮膚下突突地跳，
    像要掙脫束縛鑽出來，勾勒出清晰的血管走向。
    “爺爺... 基因... 基因鏈...”
    她含著咬墊含糊地喊著，目光死死盯著屏幕上扭曲的基因圖譜 ——
    那條綠色的鏈狀結構正在瘋狂抖動，像一條被扔進熱油裏的蛇，不斷扭曲、纏繞。
    “穩定住了！星靈素開始發揮作用了！”
    李榮生指著屏幕上突然亮起的黃色光點，那些光點沿著基因鏈移動，
    所過之處，扭曲的鏈條漸漸舒展，像被撫平的皺紋，
    “晴晴你看，月光花的活性肽在修複神經損傷，再堅持五分鍾，就五分鍾！
    想想我們的研究，想想那些等著你的士兵！”
    老人的聲音帶著哭腔，渾濁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順著布滿皺紋的臉頰滑落。
    蘇睿的掌心貼在觀察窗上，玻璃的冰涼也無法驅散他指尖的灼熱。
    他看著李沐晴的身體從劇烈抽搐轉為輕微顫抖，看著她額頭的冷汗漸漸止住，
    被汗水浸濕的頭發貼在臉頰上，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看著屏幕上的生命體征數據一點點回落，
    像退潮的海水：心率從 142 降到 98，
    血壓從 180\110 降到 120\80，
    腎上腺素水平也在緩慢下降。
    當最後一個數據點回到安全區間時，他長長地舒了口氣，
    戰術目鏡的警報聲終於平息，紅色的光芒消失了，隻剩下綠色的穩定數據。
    李沐晴吐出咬墊時，橡膠上已經沾滿了血絲，像一朵綻放的紅梅。
    她癱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嘴唇幹裂起皮，
    嘴角還殘留著血跡，但眼睛裏卻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像兩顆蒙塵的珍珠被擦拭幹淨。
    “爺爺... 你看...”
    她抬起手臂，原本白皙的皮膚上，隱約有淡金色的紋路在遊走，
    像流動的小河，紋路所過之處，皮膚泛起健康的粉色，
    “輻射檢測儀... 是不是... 數值降了？”
    李榮生顫抖著將檢測儀湊過去，
    儀器屏幕上的數字從 0.8sv\h 跳到 0.3sv\h，綠色的 “安全” 字樣緩緩亮起，像一盞希望的燈。
    老人一把抱住孫女，淚水砸在她的白大褂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他的聲音哽咽：“降了... 降了... 我的好孫女... 你做到了... 比爺爺當年厲害多了...”
    實驗室裏一片寂靜，隻有儀器的嗡鳴在空氣中回蕩，像一首低沉的讚歌。
    蘇睿望著操作台上那支空了的藥劑管，紫色的光暈已經散去，隻剩下管壁上殘留的淡紅藥漬，像幹涸的血跡。
    他突然明白，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大陸上，每一次進化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疼痛，
    而像李沐晴這樣的人，正用自己的血肉之軀，
    為龍國人鋪就一條通往強大的道路，這條路上布滿了荊棘，卻也開滿了希望之花。
    李龍成將軍悄悄退出實驗室，軍帽下的眉頭終於舒展，他抬手抹了把臉，像是要抹去剛才的擔憂。
    他望著星門穀上空的星空，那裏的星辰仿佛比往常更亮了些，像無數雙注視著這裏的眼睛，閃爍著溫柔的光。
    “老蘇，”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疲憊，
    “明天讓後勤給晴晴博士燉點補血的湯，用黑風峽穀的赤鱗魚和太陽藤的根莖，那玩意兒補氣血最好，這孩子，太拚了。”
    蘇睿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回實驗室裏相擁的祖孫身上。
    李沐晴正在爺爺的攙扶下慢慢起身，腳步還有些虛浮，
    手臂上的金色紋路已經淡去，但那股經曆過淬煉的堅韌，
    卻像種子一樣，在她的身體裏紮了根，散發著頑強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