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室的全息投影還定格在那道 500 米長的黑影上，紫黑色的海水在虛擬空間裏緩緩翻湧，仿佛隨時會衝破屏幕溢出來。
    蘇睿的指尖在控製台上懸了許久，最終還是按下了撤回指令，
    屏幕上剩餘的 8 個綠色光點立刻改變軌跡，像受驚的魚群般向淺海區域移動。
    “讓編號 4 和 7 保持靜默探測，”
    他的聲音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作戰服的領口已經被冷汗浸濕，
    “把它們的傳感器靈敏度調到最低，隻記錄能量異常峰值，其他數據暫時封存 —— 現在保命比收集信息重要。”
    李龍成將軍彎腰撿起地上的指揮棒，金屬棒身還帶著他手心的溫度。
    他走到巨大的藍星地圖前，指尖劃過沿海城市的標記，
    那些紅色的圓點像一顆顆正在流血的傷口：“剩下的機器人能撐多久？
    剛才那怪物掀起的水流已經幹擾了整片海域的磁場，它們的信號隻會越來越弱。”
    “最多還有 36 小時。”
    蘇睿調出機器人的能耗預測圖，綠色的能量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短，
    “深海的低溫環境會加速電池損耗，而且... 誰也說不準那怪物會不會再次上浮。”
    他突然攥緊拳頭，指節發白，
    “我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麽物種，有沒有族群，就像在黑暗裏跟一頭大象掰手腕。”
    作戰室的時鍾重新開始走動，滴答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信息兵抱著一摞數據報告進來，紙張邊緣都被捏得發皺：“將軍，蘇隊，這是機器人最後傳回的有效數據。
    除了那道黑影的能量特征，我們在熱泉區檢測到 17 次短暫的空間波動，
    頻率和星門啟動時一致，但持續時間都不超過 0.3 秒，根本無法定位。”
    李龍成將軍接過報告，紙張在他手中微微顫抖。
    最上麵的一頁印著模糊的能量圖譜，幾條紅色曲線像被揉皺的鐵絲，
    在 2.3 赫茲的頻段劇烈跳動 ——
    這正是單向星門的典型特征，可每次出現都像流星劃過，抓不住任何實質性的痕跡。
    “也就是說，我們連星門的大致位置都確定不了？”
    老將軍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疲憊，指揮棒輕輕敲擊著桌麵，
    “連它是固定的還是移動的都不知道？”
    “是。”
    蘇睿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吐出這個字，
    “那片海域的空間穩定性太差，熱泉活動和巨物移動都在幹擾空間場，星門就像藏在瀑布後的石頭，我們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卻看不清它的輪廓。”
    他調出炎黃城的武器庫清單，密密麻麻的武器名稱在屏幕上滾動，
    “更要命的是，就算找到了，我們也沒辦法阻止 ——
    ‘鐵衛’機甲的粒子炮在深海裏威力會衰減 70，龍晶炸彈的衝擊波會被海水緩衝，根本炸不開空間屏障。”
    李龍成將軍突然沉默了，他望著窗外炎黃城的輪廓，遠處的合金冶煉廠正噴出淡藍色的煙霧，那是製造機甲裝甲的特種合金在淬煉。
    這座鋼鐵之城在曙光大陸屹立了五年，可麵對 1000 公裏外的深海之謎，卻顯得如此渺小。
    “材料，還是材料的問題。”
    老將軍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他指著屏幕上的防禦技術參數，
    “炎黃城的能量屏障需要‘星紋鋼’做骨架，這種合金裏的龍晶粉末含量必須達到 30，而藍星的儲備連 10 都湊不齊。
    我們的再生藥劑需要月光花活性肽，可那種植物在藍星的土壤裏根本活不過三天。”
    蘇睿的光腦突然彈出生物醫學研究院的通訊請求，
    李榮生的全息影像帶著焦慮的神色：“小蘇，我們剛分析出裂海鯊的弱點 ——
    它們的鰓部有層半透明薄膜，對高頻聲波敏感。
    可製造聲波武器的核心元件需要‘共振水晶’，炎黃城的庫存隻剩下三塊，根本不夠裝備一個艦隊。”
    “知道了李老。”
    蘇睿揉了揉眉心，
    “我們會把聲波頻率參數傳過去，讓藍星的工廠試試用普通水晶替代，雖然效果會打折扣，但聊勝於無。”
    通訊切斷後，作戰室陷入長久的沉默。
    全息投影裏，藍星的海岸線正在被紅色異獸標記吞噬，青島港的能量屏障已經出現裂紋，防禦指數跌破了 60 的安全線。
    蘇睿看著那片熟悉的大陸輪廓，突然感到一陣徹骨的無力 ——
    他們在曙光大陸築起了鋼鐵防線，卻守不住故鄉的一片海灘。
    “把所有能用的防禦技術整理出來。”
    李龍成將軍突然開口，指揮棒重重敲在地圖上的龍國區域，
    “能量屏障的簡化版圖紙、聲波武器的頻率參數、再生藥劑的基礎配方...
    能轉化成藍星現有工業水平的，全部傳回去。”
    “可是將軍，這些技術...”
    “沒有可是！”
    老將軍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炎黃城的技術再先進，運不到藍星就是廢鐵。
    現在不是藏著掖著的時候，讓他們用現有的材料仿製，哪怕隻有三成效果，也能多救幾個人。”
    蘇睿默默點頭，開始整理數據。
    屏幕上跳動的代碼和圖紙像一群掙紮的蝴蝶，他突然想起林悅說過的話 ——
    “科技的意義不是炫耀，是守護”。
    可現在，他們連守護的資格都快失去了，那些在炎黃城信手拈來的技術，到了藍星卻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通知機甲部隊，”
    李龍成將軍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
    “做好跨星門部署準備，一旦藍星防線崩潰，我們必須回去。”
    蘇睿抬頭時，正看到老將軍鬢角的白發在晨光裏泛著銀光。
    作戰室的全息投影還在循環播放著深海畫麵，那道 500 米長的黑影依舊潛伏在 6800 米的海溝裏，
    像一個懸在人類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任務幾乎不可能完成了。”
    蘇睿低聲說，像是在對自己，也像是在對整個作戰室的人，
    “我們找不到星門，阻止不了異獸，連支援故鄉都捉襟見肘。”
    李龍成將軍沒有反駁，隻是將指揮棒輕輕放在桌麵上，發出 “嗒” 的一聲輕響。
    那聲音在寂靜的作戰室裏回蕩，像一顆投入深海的石子，卻連一絲漣漪都沒能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