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門穀的高台上，晨霧像被扯碎的紗巾，正一縷縷消散在山風中。青灰色的岩石肌理在朝陽下逐漸清晰，每一道紋路裏都嵌著細碎的石英砂，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龍首的軍靴踩在露水半幹的地麵，留下淺淺的腳印，邊緣很快被風吹幹，像在這片土地上烙下又迅速隱去的印記。各軍區司令站成一排，迷彩服的衣角在山風中獵獵擺動，肩章上的星徽沾著些許塵土，卻依然在朝陽下反射出細碎的光，像暗夜裏不滅的星辰。
    信息部部長抱著加密通訊設備匆匆趕來，設備的金屬外殼還帶著發電機傳來的餘溫，邊角磕出的凹痕裏嵌著幹涸的泥塊。“首長，全球公共頻段的接入權限已經申請下來，” 他的額角滲著汗珠，順著臉頰滑進衣領，“現在可以向所有存活的人類發送廣播，從北極圈的避難所到赤道的地下堡壘，隻要還有信號接收器，就能收到。” 他按下啟動鍵，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頻段代碼，像一張覆蓋全球的神經網絡，紅色的信號點在藍星全息圖上閃爍。
    龍首接過通訊器，指腹在冰冷的按鍵上停頓片刻，金屬的涼意順著指尖蔓延到掌心。山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裏麵洗得發白的襯衫，領口處磨出的毛邊裏還沾著去年防汛時的泥漿。“讓技術人員把星門的坐標標注在全息地圖上，用紅框標出來，再附上曙光大陸的生態數據 —— 氧氣濃度 21，年降水量 1200 毫米，可耕種土地麵積…… 如實寫。”
    “要把曙光大陸的詳細情況都說出去嗎？” 張司令突然開口，手裏的彈殼在掌心轉了半圈，銅色的表麵被摩挲得發亮，“那裏的淡水儲備和黑土地是我們最後的底牌，要是被其他國家知道，以後難免會有爭端。” 他的目光掃過屏幕上的全球地圖，手指在美聯國的位置重重一點，“尤其是他們，向來喜歡強取豪奪。”
    “現在不是藏底牌的時候。” 龍首打斷他，目光掃過遠處的雲層，那裏正有一群候鳥排著人字飛過，“昨晚收到的衛星圖像顯示，全球還有 8000 萬幸存者困在異獸活躍區，其中包括 12 個國家的科研團隊 —— 有破解了量子糾纏的物理學家，還有能培育耐輻射作物的農學家。我們不能把他們留在藍星，人類文明的火種不該就這麽滅了。”
    王司令從背包裏掏出一張折疊的地圖，展開時發出紙張摩擦的脆響，邊緣因反複翻閱而卷起毛邊。“從各國的避難所到星門穀，最近的也要穿越 700 公裏的異獸區，” 他用手指在地圖上比劃，指甲在 “太行山脈” 的標記上劃出淺痕，“阿三國的幸存者在恒河三角洲，就算坐直升機也要 6 個小時，還得繞過那頭 4 階海洋異獸 —— 它昨天剛撞沉了他們三艘巡邏艇，現在還在河口徘徊。”
    “夠不夠，是他們的事。” 龍首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遍控製台，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能做的，是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二十年前聯合國大會上，我們承諾過‘人類命運共同體’，現在該兌現了。”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遠處秦嶺的輪廓上，“就算隻有一個人能趕到，這十個小時也值。”
    信息部部長突然喊道：“所有頻段調試完畢！全息地圖上傳成功！現在可以開始廣播了！” 他的聲音帶著激動的顫音，手指在控製台上快速跳動，將信號強度調到最大，“連亞馬遜雨林裏的土著部落都收到了，他們的篝火信號正在回應！”
    龍首深吸一口氣，山風帶著鬆針與泥土的氣息灌入肺葉，混雜著遠處星門能量場的淡淡臭氧味。他按下通話鍵，通訊器的指示燈突然變亮，藍綠色的光芒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映出眼角新添的皺紋。“我是龍國最高指揮官，現在向全球所有存活的人類發布通告 ——”
    高台上的眾人屏住呼吸，隻有通訊器的電流聲在空氣中震蕩，像春蠶啃食桑葉的沙沙聲。遠處的山穀傳來回聲，將每個字都拉長了尾音，仿佛整個藍星都在側耳傾聽。
    “藍星的生態係統已全麵崩潰，異獸占據了 78 的陸地與海洋。” 龍首的聲音透過大氣層，傳到每個角落，“但人類文明不必就此終結，我們發現了通往曙光大陸的星門，那裏有穩定的氧氣與淡水，有未被汙染的土壤，足以支撐人類延續。” 他頓了頓，聲音裏注入一絲力量，像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漣漪，“星門坐標已發送至全球公共頻段，現在開始計時，10 小時後將永久關閉。無論你來自哪個國家，信仰什麽宗教，隻要能在時限內抵達星門穀，我們都會為你開放通道。”
    李司令突然指向監控屏幕，各國避難所的信號正在瘋狂閃爍，像一群瀕死的螢火蟲突然亮起微光。阿三國的避難所裏，有人舉著寫有 “感謝龍國” 的牌子，用朱砂寫的字跡在應急燈下格外醒目；歐盟的科研人員正圍著全息地圖爭論，手指在星門坐標上重重敲擊，眼鏡片反射著屏幕的藍光；美聯國的幸存者則在收拾背包，鏡頭掃過他們的武器 ——4 步槍與手雷掛在戰術背心上，顯然做好了突圍的準備。
    “他們在質疑星門的真實性。” 信息部部長調出實時彈幕，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屏幕上滾動，像不斷湧出的蟻群，“有人說這是我們設下的陷阱，想趁機俘虜他國幸存者；還有人在問曙光大陸是不是真的存在，會不會是另一個囚籠。”
    龍首示意小李調出曙光大陸的實時畫麵：孩子們在麥田裏奔跑，麥浪像綠色的海洋在他們身後起伏，機械臂正在搭建房屋，合金骨架在陽光下泛著銀輝，能量屏障外的陽光灑在嶄新的玻璃幕牆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斑。“把這段視頻接入廣播，讓他們自己看。” 他的目光落在通訊器上，語氣沉穩，“再補一句 —— 帶上你們的種子和技術資料，別帶武器，星門穀不歡迎衝突，曙光大陸更不需要戰爭。”
    張司令突然發現什麽，手指點在屏幕角落，那裏的信號點正以每小時 800 公裏的速度移動：“是大熊國的運輸機！他們正在改變航向，朝著星門穀飛來！機身上還掛著紅十字標誌，機翼下的吊艙裏隱約能看到擔架，應該是運送傷員的。” 他突然笑了笑，“老毛子倒是果斷，連請示都省了。”
    “讓防空部隊打開綠色通道，” 龍首轉身走向星門，軍靴在台階上踏出沉穩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點上，“告訴守衛，隻要是來求生的，不管是哪國人，都先放進安全區。給他們準備熱粥，傷員直接送醫療艙。”
    各軍區司令跟在後麵，王司令最後看了一眼昆侖山口的方向，那裏的煙塵已經散去，露出被朝陽染紅的雪峰，像一頭俯臥的赤金色巨獸。“不知道那棵鬆樹能不能活下來，” 他輕聲說，聲音裏帶著一絲悵然，“去年冬天那麽冷，我還給它裹了三層草繩。”
    “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再去看看。” 龍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被山風揉得有些模糊，“到時候給它澆點曙光大陸的水，那裏的雨水甜，能讓它長得更壯。”
    星門的淡紫色光幕突然波動起來，像一塊被觸碰的果凍，表麵泛起層層漣漪。龍首在入口處停下腳步，最後回望了一眼連綿的山河，秦嶺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像一頭沉睡的巨龍，山脊線與天際交融，分不清哪裏是山，哪裏是雲。
    “啟動倒計時吧。” 他的聲音在光幕中泛起漣漪，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讓全世界看看，人類文明還有希望，隻要我們不放棄。”
    信息部部長按下計時器，屏幕上的數字開始跳動：95959。全球的廣播頻道裏，突然響起龍國的國歌，旋律穿過硝煙與異獸的嘶吼，在藍星上空回蕩，像一聲不屈的呐喊，喚醒了無數瀕臨絕望的心靈。
    當龍首的身影消失在光幕中的瞬間，各國避難所的突圍信號同時亮起，像一群朝著光源飛去的飛蛾。星門穀的山路上，漸漸傳來引擎的轟鳴與人類的呼喊，越野車的輪胎碾過碎石發出刺耳的聲響，與遠處異獸的咆哮交織在一起，譜寫著藍星最後的求生之歌。
    高台上的通訊器還在工作，屏幕上的倒計時不斷減少，每一秒都在見證著希望與抉擇。山風穿過空蕩蕩的高台，帶著遠方的消息 —— 有直升機墜毀的爆炸聲，有車隊突破獸群的歡呼聲，還有父母保護孩子的呼喊。那是人類文明在絕境中發出的微弱光芒，正穿透黑暗，照亮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