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劍跟在陸懷遠的身後走進省委書記辦公室，雖說這會兒的天還沒亮，可中辦的值班電話，卻是二十四小時全年暢通。
    隻見省委書記陸懷遠抄起桌麵上的紅色內線電話撥了出去，“我是奉天省委書記陸懷遠，我請求與中央通話。”
    “好！謝謝。”掛斷電話的陸懷遠，順勢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
    楊劍奉上剛剛泡好的熱茶，他沒等陸懷遠開口過問，便如實地交代起來。
    “對不起陸書記，我欺騙了您與諸位常委，這份賬本並不是王愛民手中的那份，而是我根據近些年的實際情況.......”
    聞言，陸懷遠的麵色驟變，可他還是壓下怒火，耐心聽完楊劍說完整件事情的原委。
    楊劍不敢隱瞞任何的細節，他在有限的時間裏一五一十地複述一遍所有的事情，最後以檢討收尾，然後靜候陸懷遠的批評。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陸懷遠就開口批評楊劍，語氣非常嚴厲，甚至還摻雜著怒火。
    楊劍欠身接受陸懷遠的批評與怒火，畢竟是第一次欺騙陸懷遠，捎帶還騙了所有的省委常委，挨頓罵不怨。
    “回去寫份檢討！再有下次，決不輕饒！”陸懷遠的板子，終究還是高高舉起，輕輕落在楊劍的身上。
    楊劍不禁長舒一口氣，可他依舊不敢掉以輕心，他先感謝陸懷遠的批評，然後繼續匯報。
    “真賬本已經拿到了，預計明天早上就能送達，至於賬本裏麵的內容，我下了封口令，除了您，誰也不會知道裏麵的內容。”
    聽聞真賬本已經到手，陸懷遠的麵色好轉不少，他當即指示楊劍：“你親自去接賬本。”
    “明白！請陸書記放心，人在賬本就在！”楊劍信誓旦旦地保證。
    望著同樣一夜沒合眼的楊劍，陸懷遠不禁又心疼起了楊劍........
    因為陸懷遠深知楊劍的膽大包天之舉，完全是基於盡力挽救政府形象，盡量挽回資本市場......
    當然，陸懷遠更加清楚，楊劍之所以敢押上自己的全部，更多的還是出於對他的保護。
    楊劍擔心我會被中央問責，楊劍擔心奉天省會被中央批評，楊劍擔心華夏會被境外勢力抹黑........
    可楊劍同誌就是沒有擔心過自己啊！！！
    念及此處，陸懷遠也惻隱起了楊劍，他一改之前的嚴肅，略顯溫柔地說句：“你先回去休息會兒吧，有需要我再叫你。”
    “是，陸書記。”楊劍微微點頭，可他照舊先為陸懷遠的水杯蓄滿熱水，然後才肯出屋。
    帶緊房門的一刹那，楊劍突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這一夜的緊張與忙碌，外加巨大的精神壓力，差點就要擊垮楊劍的軀體與靈魂了。
    可惜沒人會站出來心疼楊劍，隻會有人找上門來再給楊劍增添壓力與責任。
    李博文打給楊劍，他問楊劍忙不忙，如果不忙就來他這裏開會，討論下後續的事情及善後處理等等。
    楊劍很想說句很忙、很累，可礙於組織指派他給李博文打下手，外加王愛民的案情又特別棘手，便回李博文：“我這就過去。”
    掛斷李博文電話，楊劍又跟替班的唐小周交代兩句，陸懷遠要向中央作電話匯報，楊劍叮囑唐小周守好門，盯著點港島的報刊。
    趕往李博文辦公室的路上，楊劍接聽了秘書長馬玉龍打來的電話，馬玉龍先是誇獎楊劍：“幹得漂亮！”隨後就開始叮囑楊劍，“跟李博文一起辦案，盡量往後稍。”
    楊劍還不知道該如何向馬玉龍坦白呢，同時也權衡要不要跟馬玉龍交底，告訴馬玉龍賬本是假的。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馬玉龍早晚會知道，看來這頓罵也是避免不了了。
    還有楚大山，他也會罵我吧？楊劍不禁歎氣，“唉~再也不撒謊了。”
    李博文的辦公室在省委四號樓，楊劍總來這裏，他見李博文的秘書正在打電話，便輕車熟路地敲響了李博文的房門。
    “進！”李博文的聲音傳來。
    楊劍推門而入：“博文書記，我來了。”
    李博文示意楊劍快點進來，快點關門，明顯是有悄悄話要談。
    楊劍帶緊房門，大步走到李博文的辦公桌前，他搶先開口說話：“陸書記給我好頓批評，我正想回去寫份檢討呢。”
    楊劍是在告訴李博文，‘陸懷遠知道真相了，你先別找我要賬本了，等陸懷遠的火氣消了再說吧。’
    可李博文卻能聽出，陸懷遠並沒有重責楊劍，僅是象征性地罰份檢討而已，大方向還是肯定楊劍的表現。
    便微笑著調侃楊劍：“你偷偷打聽打聽，敢騙省委書記與常委的後果會有多嚴重，偷著樂吧你！”
    楊劍確實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偷著樂會兒，因為他也覺得陸懷遠的處罰太輕了。
    可臉上卻得掛出‘知錯’的態度，因為他不僅騙了李博文一次，甚至還得繼續騙下去。
    “博文書記，組織派我給您打下手，您下命令吧！您讓我幹啥我就幹啥！絕無二話！”
    “那我現在就命令你，交出賬本！”李博文半真半假地說道。
    楊劍正色作答：“報告領導！賬本在陸書記的手中，我暫時辦不到。”
    李博文心罵楊劍一句小狐狸，可嘴上卻說：“好了，好了，坐下吧，還是聊些正事吧。”
    “唉~”楊劍微笑著落座，雖說暫時是糊弄過去了，可在李博文手下幹活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李博文也是個老煙槍，他丟給楊劍一支香煙，楊劍起身為李博文點火，兩人一邊抽煙一邊交談。
    李博文說：“紀委監委那頭，就繼續讓黃勝利與徐永年負責吧，現在賬本在手，且證據確鑿，我打算直接移交給檢察院，你覺得怎麽樣？”
    李博文的想法是，盡快把王愛民丟出去，免得會在自己的手裏再炸出額外的響聲，他怕吃不消。
    楊劍也認為盡快結案比較好，免得王愛民再惹事端，牽連大家都過不好年，便開口讚同：“我擁護您的任何決定！”
    “少跟老子扯著套！”李博文瞪了楊劍一眼，他心罵楊劍就是個小陰B，他讓楊劍發表意見，可楊劍不僅不發表，反倒提前撇清了責任。
    眼見楊劍不上套，李博文再問楊劍：“你認為把王愛民交給誰來調查比較好？”
    楊劍不能逼人太甚，便推出來一位替罪羊，他說：“我認為把王愛民移交給反貪總局的侯局長比較妥當。”
    李博文滿意道：“嗯，咱倆想一塊去了，我也覺得交給侯毅特別穩妥。”
    楊劍會心一笑，心說：‘死猴崽子！讓你跳！看你咋過年！’
    這時，李博文看眼時間，然後就抄起桌麵上的內線電話，打給了奉天省反貪總局。
    電話接通的一刹那，李博文嚴肅道出：“我是省委李博文，叫侯毅聽電話！”
    “這都幾點了？你們反貪總局在搞什麽？”李博文故意不打侯毅的手機，存心要用內線電話敲打敲打侯毅及反貪總局，甚至還有省檢察院。
    楊劍秒懂李博文是在享受‘落日前的餘暉’，因為李博文即將交出執掌數年之久的公檢法係統。
    “叫他盡快滾到我的辦公室！”李博文罵完就掛，隨後就開口感慨：“瞧見了吧？我還沒走呢，下麵就開始不聽話了。”
    楊劍奉承道：“您該這麽想，專職副書記可不是誰想當上就能當上的，更何況——”
    楊劍壓低聲音，再道：“更何況，專職副可是塊大跳板！”
    “我有種直覺，我好像能直覺到了，博文書記肯定能重掌整個公檢法係統！”
    楊劍的言外之意是，‘待陸懷遠高升後，李博文能接替陸懷遠的位置。’
    李博文也有這種直覺，且楊劍的直覺幾乎拍到了李博文的心坎裏，他含笑道：“沒譜的事情別亂講！不過——”
    “你小子的直覺要是準了，大管家的位置也穩了！”李博文隨口開出一份不小的口頭承諾。
    楊劍傻樂道：“謝謝博文書記！您就瞧好吧！我楊劍的直覺最準了！”
    其實，楊劍與李博文誰也不信誰的話，他倆全當是個樂子，討個吉利而已。
    這時，李博文的秘書敲響房門，進屋向李博文匯報：“方書記問您有沒有時間，他想與您交流下王愛民的案情。”
    李博文看眼楊劍，才回：“轉告方書記，我暫時抽不出時間。”
    “是！”秘書點頭應下，剛要轉身出去，李博文又補充一句：“除了陸書記，其他人的電話都回我沒時間。”
    “是！”秘書再次點頭，隨後走出李博文的辦公室。
    房門剛被秘書帶緊，李博文就拿起自己的手機，展示給楊劍看，“瞧見了吧？因為這個王愛民，都把我給逼關機了！”
    楊劍能猜出李博文為什麽關機，無非就是擔心真賬本裏的人物會突然打進來，或是有些得罪不起的人會找李博文為王愛民求情等等。
    同理，這也是那些省委常委唯恐避王愛民不及的原因之一，他們都擔心會因為王愛民的案子而得罪到得罪不起的人。
    當然，楊劍也擔心會有人打給自己，可他的電話全年都能關機，也不敢擅自關機。
    不過慶幸楊劍與李博文很快就達成了一致，今天就把王愛民移交給反貪總局的侯毅。
    到時候，無論誰來電話打探、求情，楊劍與李博文都會把麻煩丟給侯毅去處理。
    兩杯茶水下肚，一包華子都快抽完了，奉天省反貪總局局長侯毅，終於‘滾’來了。
    火速趕來的侯毅，進門就是道歉與檢討：“對不起李書記！我來晚了！請您批評！”
    李博文一點麵子沒給侯毅留，他當著楊劍的麵，就著局長侯毅的遲到，及反貪總局的工作作風，痛罵侯毅一頓！
    可把楊劍給聽爽了，看舒服了，甚至都不覺得累了、倦了、困了.......
    李博文劈頭蓋臉罵了好半天，舒服後了才講正事兒，他命令侯毅立刻去紀委、監交接王愛民，並限令侯毅在一個月內結案！
    侯毅不敢忤逆仍是政法委書記的李博文的命令，可他真是打心眼裏不想接手王愛民這個燙手山芋！
    奈何政法委書記李博文的命令堪比軍令一般，而侯毅又不像楊劍那樣有勇氣、有底氣，敢玩‘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於是乎，堂堂奉天省反貪總局局長侯毅，隻能灰溜溜地滾出李博文的辦公室，乖乖地跑去接手王愛民的案子。
    侯毅剛剛出屋，李博文就扭頭唾出一抹茶葉，“呸~”
    楊劍知道李博文在故意唾給自己看，便順勢開句玩笑話：“領導要是喝膩了？我給您換款茶葉嚐嚐？”
    李博文好奇道：“你手裏有新鮮貨兒？”
    楊劍斟酌道：“新鮮貨倒是有幾款，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滿足您的口感。”
    見狀，李博文笑罵楊劍：“又跟老子扯著套？直說吧，誰！”
    楊劍也不害臊，他直言道：“能上台麵的倒是沒有，可懂分寸、知冷暖的倒是認識幾位。”
    此話一出，李博文再罵楊劍：“你小子竟想把手伸到老子的被窩裏？”
    楊劍靦腆著解釋句：“這不是想跟您睡在一個炕上，挨得更近一點嘛。”
    楊劍攤牌了，他想為李博文介紹為新秘書，也可以理解成在李博文的身邊安插眼線，還可以理解成是在試探。
    可身邊人是每個領導的底線，且就算李博文即將換秘書，那也不會接受楊劍的舉薦。
    “這事兒就不勞你操心了，我已經有心儀的人選了，你要是真有心，幫我換位懂分寸、知冷暖的副秘書長還差不多。”
    楊劍聽懂了，李博文嫌棄上副秘書長郭旭清了，便順水推舟地講出：“這事兒好辦啊！您可以向省委申請，先調沈洋過來頂一陣子啊！”
    楊劍這話再次說進了李博文的心坎裏，可李博文卻得佯裝出與沈洋不熟。
    於是乎，李博文反問楊劍：“沈洋是正廳級的市委秘書長，把他調進省委辦公廳當副？省委、市委、及他本人能同意嗎？”
    楊劍解釋道：“我們那裏正在改組，秘書長不再兼任主任，而沈洋剛好可以接任省委辦公廳主任。”
    “老馬真的要走了？”李博文明知故問。
    楊劍傷感道：“嗯，大概也就七八月份的事兒了。”
    “唉~”李博文故作傷感，實則巴不得馬玉龍早點走呢。
    沉默片刻，李博文接回話茬，“那就先試一試能不能把沈洋調進來吧。”
    楊劍微微點頭，終於找到機會與借口，能把沈洋搞到身邊來了。
    楊劍的設想是，沈洋是名義上的省委辦公廳主任，而他這位副主任才是真正意義上的N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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