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冬月飛快的把自己那極少的衣物書本收拾好，扛著蛇皮袋就要出門。
    外邊的雨更大了，她隨手拿了把雨傘。
    關媽卻把她攔住，換了把傘給她。
    關媽一如既往的低著頭，說話不看人，唯唯諾諾的：“你拿這個吧，等會兒要是雨還不停，我得給你爸去送傘……那把傘漏了，拿過去要壞手氣的……你爸爸會不高興……”
    關冬月怔了片刻，笑了。
    她的眼中盡是蒼涼，像失了魂兒，又像是徹底找回了自我。
    她直接把手裏的傘塞到關媽懷裏，也沒拿那把破傘，繞過她徑直走進雨中。
    “哎，小月，你把傘拿著呀！”
    關媽在她身後喊了兩句。
    但沒追出去。
    關冬月麵無表情的走在雨裏，夏天衣服薄，幾乎是瞬間，她的衣服就濕透了。
    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有點疼。
    她也不在意，踩過泥濘，走上大路。
    “關同學。”
    雨聲中，路邊有人喊了她一聲。
    關冬月下意識停下腳步。
    雨幕模糊了視線，她隻看到一個過分高大的人朝自己走來。
    這個身形……倒是比臉更好認。
    蒙克撐著傘，一手接過關冬月背上的快要把她壓垮的蛇皮袋，另一隻手把雨傘塞進她的手裏。
    關冬月怔怔的看著他，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麽來了？”
    “老板讓我來接你。”
    蒙克說著，把她的行李放到後備箱。
    “還有東西嗎？”蒙克問，“一起帶走。”
    “沒了。”
    關冬月真沒什麽東西了。
    別的同學都是把貴重物品放到家裏，她卻是把好衣服都放到了宿舍，在家裏，她永遠就穿那兩件洗的發白的舊衣服。
    蒙克略微愣了片刻。
    他接觸的年輕姑娘相當有限，對姑娘的行李應該有多少的認知……
    停留在林聽帶給他的震撼裏。
    開槍都不眨眼的硬漢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上車。”
    蒙克幫她拉開車門。
    關冬月看看自己髒兮兮的鞋，幹笑著搖頭：“不用了，我身上髒，會把車弄髒的。”
    她這樣，坐公交車都遭人嫌。
    她不想把林聽的車弄髒了。
    “髒了就洗。”
    蒙克不由分說的把她拎上車，還給她拿了條幹毛巾。
    關冬月局促的縮在後座上，小心翼翼的用毛巾擦幹淨自己身上的雨水。
    她今天早上滿腹心事，這會兒才注意到，這輛硬朗的吉普車裏邊處處柔軟，毛毯和絲綢靠枕又軟又好看。
    關冬月往車門方向挪了挪，生怕自己弄髒了它們。
    蒙克沉默著開車，穿過雨幕，把關冬月送到了宿舍。
    遠遠的就看到院門口有個穿紅裙子的姑娘撐著傘在門口杵著。
    蒙克下車，看了眼嚴月英。
    嚴月英往後退了半步，梗著脖子朝他說：“看我幹嘛？沒看出來我在賞雨嗎？”
    蒙克：“沒看出來。”
    他打開後備箱，拿出關冬月的行李，徑直往小院裏走。
    “你！”
    嚴月英也隻敢“你”一聲了，她滿臉不情願的走到車邊，朝下車的關冬月遞出雨傘：“你運氣真好，我剛好出來散散步……對，你好，我叫嚴月英……咦，你怎麽搞成這樣？”
    關冬月沒想到自己下車還有人接，雖然她非說這是巧合。
    “謝謝……”關冬月揚起笑臉，朝嚴月英道謝，“我叫關冬月。”
    “我又不是特意出來等你的。”
    嚴月英強調著，拉住關冬月冰涼的手，拉她進門。
    她的手很熱，幾乎瞬間就趕走了關冬月的冷。
    “北邊那兩間是魏軒和古琦在住，我住這兒，最後那間是你的。”
    嚴月英言簡意賅的介紹著，然後拉著她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相當整潔，感覺就像是應對來檢查衛生的巡查組特意收拾過。
    關冬月有點兒懵：“我得回去收拾東西。”
    “收拾什麽呀，那邊一年沒人住了，下這麽大的雨，你還想大掃除啊？”
    嚴月英直接替她做了決定：“你今天就睡我這兒吧，等明兒天好了再收拾。”
    嚴月英坐在炕上，一指牆邊的暖壺：“我剛燒的熱水，你洗洗吧……臉盆毛巾都是新的，是我上個月買回來又不喜歡的，你用吧。”
    關冬月看著嶄新的臉盆和毛巾，裏邊甚至還有塊香皂和兩袋洗發膏。
    “你……不喜歡幹嘛還要買？”
    關冬月怔怔的看著嚴月英。
    她是喜歡的都不會去買，眼前這位，不喜歡還要買？
    嚴月英梗著脖子：“我有錢閑的，不行嗎？再說，買東西就非得是顧我自己開心嗎？我就為了讓賣東西的開心不行？”
    關冬月：“……行。”
    “知道就好。”
    嚴月英傲嬌的揚起下巴，隨手拿起報紙嘩啦嘩啦的翻看。
    關冬月輕聲對她說了句謝謝，然後兌了熱水洗臉。
    嚴月英看了半分鍾就嫌報紙無聊，隨手放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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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見關冬月洗頭有些費力，輕嘖了一聲，跳下炕幫她舀水衝頭發。
    “你別以為我是想幫你啊，我就是怕你把我的房間弄得到處都是水……我很愛幹淨的！”
    “嗯……謝謝。”
    關冬月彎著腰，說話聲音有些悶。
    嚴月英幫她洗好頭，正擦手的時候，房門被敲響。
    張亮在門外說：“關同學，我們要去學校，你是要一起過去，還是先收拾房間？”
    關冬月還沒答話，嚴月英直接拉開房門，熱絡的邀請張亮進門：“來來來，進來說！”
    張亮：“……？”
    早上不是還不堵門口防著他往屋裏看呢麽？
    變得也忒快了。
    姑娘的心思實在猜不懂，張亮走進門，沒感覺有什麽不對勁，隻微笑著看著關冬月。
    關冬月的頭發濕噠噠的，她看了眼嚴月英，還是說：“我留下收拾……”
    “收拾什麽呀，”嚴月英替她做了決定，“不是說好了今天你在我這兒住嗎？換身衣服上課去吧。”
    “可我……”
    “我是老師，”嚴月英揚起下巴，“我有義務督促你！”
    關冬月：“……”
    這位老師，她過分熱情了。
    嚴月英執意讓關冬月去上課，她遲疑片刻，便沒有多言，去換了套比較幹的衣服，又把剩下兩件濕噠噠的掛起來晾著，便跟著張亮出了門。
    路上，張亮輕聲與她說：“嚴老師人不壞，但有點小脾氣，刀子嘴豆腐心，你別往心裏去。”
    關冬月還真沒覺得嚴月英有什麽脾氣。
    她覺得她挺可愛的。
    ……
    嚴月英躲在院門後，看著車子遠去，這才提著裙擺跑回廚房，朝被迫躲在裏邊的阿姨說：“阿姨，出來吧！下午幫我把隔壁的房間打掃幹淨！”
    一大早被嚴月英冒雨從勞動市場請來的保姆阿姨扯了扯嘴角，提著水桶走了出來。
    她也是沒想到，做保姆竟然還要玩躲貓貓。
    現在的小孩……真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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