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盛夏，元靈界的烈陽炙烤著草原。
    金獅站在山坡處，看著山腳下公牛頂著烈日犁地。
    小牛犢早已長成健碩的公牛，他的脊背被曬得蛻皮，卻不肯停下半步，每道犁溝裏都滲著血珠。
    “二哥，休息會兒吧。”一位皮膚白皙的少女舉著荷葉跑過來，荷葉裏盛著冰鎮酸梅湯，“三哥今天和人族的強者們比武獲勝，他們送我們一些酸梅湯，酸酸甜甜的，你嚐嚐！”
    公牛甩了甩尾巴，角尖又紮進土裏：“六妹啊，大哥說，我還沒有學會吃苦。”
    金獅蹲在山風裏，他甩甩鬃毛跳下山，拍拍公牛的牛角：“先歇會吧老二，累一天了。”
    遠處，一位有著一頭火紅色頭發的壯漢，他揮動巨石砸碎土塊，汗水滴在火牛犁過的土地上；
    背上長著一對翅膀的身材圓潤的青年用風雷之力平整地麵，
    一位貓耳少女在田壟間撒靈植種子，尾巴尖掃過每顆種子；
    還有一位駝背少年坐在地頭吹笛，笛聲悠揚清遠；
    遠處還有一隻小墨虎崽蹦跳著標記安全區，卻總被自己的尾巴絆倒。
    一隻繈褓被貓耳少女背在背上，紅發壯漢不時蹦過來做鬼臉，逗得他“咯咯”笑。
    “老三別偷懶！”火牛的角尖輕輕撥開虎崽踩種子的爪子，“還有你，再踩壞種子，冬天就沒靈米給九弟煮粥了。”
    “知道啦！”
    虎崽甩著尾巴跳開，卻撞翻了駝背少年的酸梅湯陶罐。
    他不慌不忙地吹起笛子，那一股股笛聲帶著靈力操縱著陶罐將灑落的酸梅湯全部穩穩接住。
    他拿著陶罐，卻故意晃了晃：“老八的尾巴蘸了湯，像根酸梅味的毛筆。”
    眾人哄笑起來。
    圓潤青年抱起虎崽，把她放在肩頭：“小笨蛋，給四哥當風向標。”
    貓耳少女用手指沾著些酸梅湯喂給繈褓裏的九弟，後者抓著她的手指含在口中。
    遠處，人族孩童舉著燈籠跑來，每一個小孩經過他們都會和他們打招呼，並不害怕他們身上那些非人的特征。
    金獅站在犁溝中央，看著牛角尖新生的赤紅色、紅發壯漢磨出的老繭、圓潤青年泛黑的雙翼、貓耳少女磨損的耳尖、少女修長大腿上的羽毛、駝背少年開裂的玉笛、虎崽稚嫩的嚎叫，繈褓裏嬰孩的啼哭，忽然用指甲在第九道犁溝裏寫下歪歪扭扭的一個“家”字。
    某個初秋，元靈界的第一道冥火劃破夜空。
    金獅帶著滿身血汙衝進樹洞時，一位頭生雙角的壯漢正死死抱著一個龜殼，躲在殼內的那雙金瞳已經被黑霧染成幽綠，爪子上沾著人族孩童的血。
    “大哥，老七他...”火牛的聲音在顫抖，角尖卻死死不肯鬆開，“他咬了小花，就是那個和老九玩得很好的、總給我們送餅的人族丫頭...”
    金獅按住火牛的肩膀，看著龜殼上新刻的“家”字——那是不久前他才教會他的。
    突然，龜殼內發出嘶吼，爪子抓破金獅的肚皮，卻在看到他流血的瞬間，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老七乖，”金獅舔掉他臉上的黑霧，“大哥帶你去看螢火蟲，就像去年夏天那樣。”
    金獅任由幼龜的爪子抓進自己的皮肉，卻始終用額頭抵著他的龜殼。
    火牛遠遠守在湖邊，手裏拿著小花送的平安符——那孩子臨睡前還說，要給“龜七哥”編花環。
    “大哥，老七會不會變成怪物？”火牛的聲音裏帶著恐懼。
    金獅望著幼龜逐漸清明的眼睛，輕聲說：“隻要心裏還有光，就永遠是我們的老七。”
    螢火蟲落在金獅的傷口上，像撒了把星星。
    龜殼裏突然發出悶悶的聲音：“大哥疼...老七以後再也不碰黑霧了。”
    某個深秋，金獅站在人族村落前，看著火牛渾身是血地拖回老七，他的龜甲上印滿了破敗符文，符文中流出的黑霧正在腐蝕他的靈脈和氣脈。
    “大哥，老七他...被一位破敗冥王浸染了！”火牛的肩膀還在不斷滲出血液，“老三和老四還陷在破敗軍陣中...”
    “什麽？破敗冥王？”金獅第一次眼睛中出現了慌亂。
    “白虎和多寶他們呢？”
    火牛喘著粗氣：“多寶和寶月，還有九弟、小花、小雲他們和一些人族的高手在附近的城池上抵禦破敗，暫時安全。”
    “至於那白虎，大哥，不是我說你，自從破敗現世，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你又何必...”
    詭異的聲音從龜殼中傳來，打斷了二人的對話：“你們又何必心中掙紮？我們本就該是人上人的獸族...”
    “轉過身去，將眼前的村落屠盡，那血食的滋味可不是你們整天吃的素菜能比的...”
    金獅突然揮爪劈開掛在殼旁的玉笛，卻在碎片飛濺時，看見笛身內側的“七”字——那是他教老七刻的第一個字。
    老七發出怒吼，黑霧凝成利爪刺穿金獅的肩膀，卻在看到他眼中的痛色時，渾身劇烈顫抖。
    “老七，”金獅抓住他的爪子，任由黑霧腐蝕自己的靈脈，“還記得我們在桃林發的誓嗎？”
    他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清明，玉笛碎片突然發出悲鳴。
    火牛趁機用將靈力注入老七的眉心，卻在觸碰到他皮膚的瞬間，眼淚砸在地上：“老七，你...”
    黑霧退去的刹那，老七看著金獅肩頭的傷口，突然劇烈嘔吐——他吐出的黑霧裏，還混著混著零星的人骨。
    “大哥...二哥...”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對不起...”
    金獅把他摟進懷裏，聞到他龜甲上殘留的人族香火味——那是小花偷偷塞在他殼裏的平安香。
    火牛別過臉去，用樹枝在地上寫著“守護”二字，卻在刻到“護”字時，樹枝徹底斷裂，“該死的破敗！”
    火牛重重地一拳錘在地上，狂暴的氣勁裹挾著落葉將他包裹起來，隻聽得那如同就繭房一般的落葉堆中傳來陣陣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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