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初冬，金獅衝進樹洞時，爪子在青石板上刮出五道血痕。
    空氣中彌漫著腐葉與鐵鏽混合的臭味，火牛正用角抵住盤風龜的龜殼，龜殼上的破敗符文發出詭異的綠光，每道紋路都在啃噬火牛的靈力——那是隻有破敗冥王才能種下的咒印。
    “大哥！”火牛的聲音裏帶著恐懼，“老七他...他打傷了八妹！”
    金獅瞳孔驟縮，他看向盤風龜，卻見那雙曾經像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滿蛛網狀的黑霧，爪子上沾著的血珠正在變黑，分明是被冥火灼燒過的痕跡。
    “老七，是大哥。”
    他放低身體，讓自己看起來更小些，“還記得我們昨天約好，今天去采野莓嗎？”
    盤風龜的爪子突然揮來，尖利的指甲劃過金獅臉頰，卻在觸到他溫熱的血液時，指尖猛地顫抖。
    金獅趁機抓住他的爪子，“你的玉笛呢？”金獅輕聲問，“你說過，要吹新學的曲子給大哥聽。”
    黑霧中的盤風龜忽然發出嘶吼，龜殼上的符文亮起紅光，火牛的角“哢”地一聲裂開道縫。
    金獅看見火牛咬著牙不肯鬆手，後槽牙都滲出血來，卻仍用隻有他們能聽見的聲音說：“老七，你的龜殼上還刻著‘守護’呢...”
    突然，樹洞外傳來孩童的哭聲。
    盤風龜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清明，爪子轉向金獅的肩膀，卻在即將抓實的瞬間，猛地縮回——他看見自己的指尖已經變成青紫色，指甲縫裏已經徹底發黑。
    “疼...”盤風龜的聲音像碎掉的玉笛，“大哥，我好疼。”
    金獅再也忍不住，一把將他摟進懷裏，任由黑霧腐蝕自己的靈脈。
    熟悉的味道混著破敗的腐臭傳來，他卻聞到盤風龜頸間若有若無的桂花蜜香——這孩子就算被黑霧侵蝕，也還留著自己送的蜜餞。
    “別怕，大哥在。”
    他擦拭去盤風龜眼角的黑霧，看見那下麵藏著的淚痣，“你看，二哥已經做好了桂花酒，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喝個夠。”
    火牛忽然劇烈咳嗽，血沫濺在盤風龜龜殼上，卻伸手輕輕摸他的頭，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轉過身去運轉起護體氣勁來抵抗剛剛沾上的黑霧的侵蝕。
    盤風龜的爪子死死攥住金獅的鬃毛，黑霧順著金獅的傷口鑽進靈脈，卻在觸碰到他心髒時，被一股溫熱的力量彈開。
    “大哥的血...好暖...”盤風龜的聲音越來越輕，龜殼上的符文開始剝落，“老七好像...看見桃林了...”
    金獅低頭，看見盤風龜嘴角溢出的黑霧裏，混著幾顆完整的野莓——這孩子在失控前，還想著把最甜的果子留給他們。
    他再也忍不住眼淚，滴在盤風龜龜殼的“守護”二字上，卻見那字跡突然發出微光，像被雨水澆亮的炭火。
    “我們老七最厲害了。”金獅聲音發抖，“你看，連黑霧都怕你的‘守護’呢。”
    某個雪夜，金獅站在懸崖旁。
    火牛的蹄子陷在冰雪裏，角尖還沾著血：“大哥，讓我和你一起守在這裏！”
    金獅搖搖頭，用爪子理了理火牛額前的鬃毛：“人族需要你，諸位弟弟妹妹們更需要你。”
    一位青年站在火牛身旁，背後的龜殼上的破敗符文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大哥，我已經能控製黑霧了...讓我留下來！”
    金獅笑著揉亂他的頭發：“我們老七的玉笛，應該用來吹人族的稻花豐年，而不是守在這暗無天日的崖邊。”
    風起時，金獅的鬃毛被吹向崖下的黑霧。
    火牛突然前蹄跪下，用額頭抵住金獅的腿：“大哥若不歸，我便永不離崖！”
    老七跟著跪下，龜殼上的“守護”二字被淚水洗得發亮：“我會替二哥找回三哥、四哥，照顧好其他人。”
    金獅仰頭長嘯，聲音震碎崖頂積雪。
    千年前的某一個夜晚，一個金發壯漢抱著渾身黑霧的青年衝進樹洞，看見震撼的畫麵：
    火牛靠坐在牆邊，傷痕遍布全身；
    紅發壯漢坐在椅子上，背後是深深的爪痕；
    一位四肢壯碩長著雙翼的壯漢在布置風雷陣，嘴角還有幹涸的血漬；
    貓耳少女背著虎崽，正在給火牛療傷；
    雀類少女正在給人族孩童包紮，翅膀上的羽毛掉了一半；
    虎崽咬著些草藥往自己傷口上敷，尾巴被黑霧灼得焦黑；
    “小花別怕！”虎崽朝一位人族少女喊道，“我的哥哥姐姐們會救你！”
    那位叫小花的少女卻朝著金發壯漢懷中的青年伸出手，手裏攥著半塊桂花糖——那是他上個月偷偷塞給她的。
    金獅眼神驟然收緊：“誰把你們傷成這樣？等我收拾完這些人族叛徒，帶你去揍回來！”
    老七突然哽咽著撲進火牛懷裏，龜殼撞得他後退半步：“二哥身上的傷...比我的龜甲裂痕還多...”
    火牛疼的一哆嗦，卻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桂花蜜香：“咱們老七果然沒騙我，每天都有偷偷練調蜜酒。”
    “龜七哥，”小花撿起地上的玉笛，“再給大哥吹一曲吧。”
    他顫抖著接過，笛聲響起的瞬間，洞穴頂部的月光與地火交融，在眾兄妹腳下匯成一片金色草原。
    火牛跟著節奏用蹄子敲地，金獅的鬃毛隨著樂聲輕輕擺動，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沒有黑霧的夏天。
    金獅看著他們，琥珀色的眼眸裏映著洞外重新生長的靈植。
    他輕輕按住火牛的肩膀，掌心的太陽紋路緩緩亮起，照亮了洞穴深處最後一絲陰霾。
    “又是老七吧...”金獅沒有回頭，“我能感覺得出來。”
    火牛低下了頭：“他在不受控製的時候，趁著我不在，將一位破敗魔尊引到了我們居住的地方...”
    “多虧三弟四弟拚死才擊退那魔尊。”
    金獅扭頭看了看那正在吹笛子的溫潤少年：“記住，”他的聲音裏帶著千年不變的溫柔，“真正的強大，是哪怕被黑暗吞噬過千百次，也依然願意為光明彎下脊梁。”
    現世的洞穴中，金眼盤風龜看著眼前的兄長們，龜甲上的破敗符文正在靈力中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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