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扛著蕭學河的身影剛消失在街角，石鋒便聽見運河水麵傳來一陣詭異的“咕嘟”聲。
    他猛地轉身，隻見原本平靜的河麵突然泛起紫黑色的漣漪，像是有人往水中傾倒了濃墨。
    更可怕的是，那些黑水竟自行凝聚成細長的觸須，無聲無息地向岸邊戰船蔓延。
    “全軍戒備！”石鋒青雲紋肩甲下的肌肉驟然繃緊。
    水麵突然泛起漣漪，不是風。
    石峰渾身氣勁一震，手上早已多了一把長劍。
    他猛地拔劍出鞘，劍尖直指水麵。
    那些原本平靜的波紋突然化作猙獰的笑臉，紫黑色的觸須破水而出，尖端還掛著一些晶體殘骸。
    “結陣！”
    刀光劍影在水麵交織，訓練有序的空明軍頓時列成一個個的小方陣。
    運河兩岸的青石護欄上，不知何時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卵，每個卵殼上都映著千機閣方向的血色倒影。
    “轟！”一聲巨響從千機閣傳來，空中掉下無數晶化的梁柱墜入運河，激起的巨浪將巡河船掀翻半數。
    石峰被一塊晶石壓在船板下，聽見甲胄破碎的聲音和衛兵們臨死前的慘叫。
    “將軍...水下有東西！”一名空明軍驚恐地指著翻湧的水麵，他的小腿已被某種生物啃噬得露出白骨。
    石峰揮刀斬斷纏來的觸須，卻見那些斷口處湧出更多黑霧。
    “嗖！”
    第一支冷箭破空而來，石鋒側身一閃，箭矢擦著他的耳廓飛過，將身後一名年輕士兵的喉嚨射穿。
    那士兵捂著噴血的脖頸倒下時，石鋒看清了箭尾的紫色翎羽——星隕衛的破甲箭！
    “圓形防禦陣！”
    “保護弓手還擊！”
    石鋒暴喝一聲，二十餘名玄甲空明軍迅速靠攏，盾牌交錯成鐵壁。
    然而第二波箭雨來得更快更密，三支淬毒箭矢已經釘進他的大腿。
    他咬牙折斷箭杆，傷口處立刻傳來灼燒般的劇痛。
    “佘度！”石鋒目眥欲裂地望向箭矢來處，“骸渦宗的走狗！”
    回應他的，是運河對岸亮起的數十盞紫色燈籠。
    燈光映照下，一道瘦長人影緩步走到岸邊。
    那人穿著星隕衛統領的鎧甲，戴著蛇鱗麵具，露在外麵的手指細長得不像人類，指甲泛著幽藍的光。
    “石鋒。”佘度的聲音像是鐵片刮擦玻璃，“見到本將...為何不跪？”
    他輕輕抬手，運河中的黑須驟然暴長，一條碗口粗的觸須纏住最近的空明軍，那士兵瞬間發出非人的慘叫——他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晶化，轉眼間便化作紫黑色的雕像。
    “保持陣形！”石鋒暴喝一聲，揮刀斬斷襲來的觸須。
    然而斷肢落地便化作更多小觸手，如毒蛇般遊向士兵們的腳踝。
    轉眼間，還能戰鬥的空明軍已不足十人。
    佘度麵具下的嘴角似乎翹了翹：“投降吧，石鋒。宗主說投降者不殺...”
    ——錚！
    一道清越的鈴聲驟然劃破夜空，如寒泉般沁入戰場。
    那琴音初時細微，轉瞬間便響徹雲霄，仿佛千萬根銀弦同時震顫。更奇異的是，琴聲響處，蔓延的黑須竟如遭雷擊般劇烈抽搐起來！
    “這是...九霄清音陣？”石鋒瞪大眼睛，隨即臉上的暴怒轉變為狂喜，“是大司徒來了！”
    月光下，一艘白玉畫舫逆流而上。
    船頭立著一道修長身影，那人身披血紅色錦袍，白發如雪，冰藍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泛著冷光。
    他手持一柄白色折扇，扇骨末端綴著的銀鈴正隨著他的動作叮當作響。
    正是空明帝國大司徒，花沐。
    “花沐？！”佘度麵具下的聲音陡然變調，“你怎會在此？”
    “按照計劃，你此時應該在寅客城赴宴才對...”
    花沐輕笑一聲，折扇“唰”地展開。
    扇麵上用金線繡著的圖紋突然活了過來，化作流光飛向運河兩岸。
    每道金光落地就炸開成繁複的陣紋，將潛伏的星隕衛叛軍盡數逼出。
    “好大的陣仗。”花沐的聲音溫潤如玉，卻冰冷地仿佛能讓河水都結冰，“居然連星隕衛都被你們利用了。”
    佘度突然尖嘯一聲，袖中竄出七條藍鱗毒蛇。
    那些蛇淩空飛渡，毒牙上滴落的液體將途經的河水都腐蝕出白煙。
    花沐卻不躲不閃，隻是用折扇輕輕點了點腰間紫晶玉。
    “凝。”
    一字出口，七條毒蛇突然定格在半空。
    細看才發現它們被無數冰晶細線纏繞，每根線都連接著岸邊的陣紋。
    花沐折扇再揮，毒蛇瞬間爆裂成冰渣，簌簌落入河中。
    “就這點能耐？”花沐冰藍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佘白月委你如此大任，你就這麽辦事？”
    佘度暴退數步，麵具下的瞳孔急速顫動：“放箭！全部放箭！”
    剩餘的星隕衛叛軍同時扣動弩機，數百支淬毒箭矢如蝗群般撲向畫舫，同時佘度衣袍震動，從領口和袖口中鑽出無數碧綠色的毒蛇，直奔花沐而來。
    “嚐嚐我的本命蛇蠱毒！”
    花沐歎了口氣，白色長發無風自動，他手腕一翻，折扇上的銀鈴突然發出一聲清響。
    佘度的毒蛇剛竄出袖口，整片運河上空突然亮起星芒。
    花沐的白玉折扇輕輕一劃。
    “聚星滿天，聽吾號令。”
    扇骨末端九枚銀鈴同時震顫，卻不是發出聲響，而是將聲音全部吞噬。
    方圓百丈驟然陷入絕對寂靜，連飛濺的水珠都凝固在半空。
    佘度驚駭地發現，自己的本命蛇蠱竟像被嵌在琉璃中的標本，連信子吐出的毒霧都定格成紫色冰晶。
    這不是普通的定身術——而是將整片空間切割成了獨立的一個個小空間。
    “聚星·碎界。”
    花沐的冰藍色瞳孔裏倒映出破碎的星河。
    隨著他折扇合攏的脆響，凝固的空間突然出現蛛網狀裂紋。
    那些裂紋精準地繞過空明軍，隻將毒蛇與黑水觸須籠罩其中。
    “哢嚓——”
    如同琉璃盞墜地的清音，被凍結的空間碎片連同其中的毒蛇一齊湮滅。
    沒有血肉橫飛，沒有毒液四濺，就像有人用橡皮擦去了畫上的汙漬，隻留下絕對幹淨的虛無。
    佘度麵具下的蛇瞳劇烈收縮。
    這才是真正的“聚星碎玉陣”——不是破壞，而是直接將目標從現世抹除。
    隨著這聲輕語，飛至半途的箭矢全部凝滯，繼而接連爆裂。
    每支箭炸開的毒霧都被無形的陣法束縛，最終匯聚成一顆紫黑色的球體，懸浮在花沐掌心上方。
    “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