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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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熔爐般的眼睛死死盯著孫路那專注而略顯蒼白的側臉,看著他指尖翻飛、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眼底深處那最後一絲警惕終於緩緩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帶著一絲敬意的認可。
劇痛持續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
當湧出的血液終於變得鮮紅,不再有紫黑色晶屑時,孫路才收手。
靈力針瞬間消散在空氣中。
“話說,”孫路嘴角浮起一絲玩味,“昨天晚上你不會是為了在這個星官麵前死裝才假裝自己沒有受傷吧?”
他指尖在王震傷口周圍幾處穴位連點,止住血流,又從小葫蘆裏倒出一些淡綠色的、散發著清涼草木氣息的藥膏,均勻地塗抹在猙獰的傷口上。
“屁,那正是要緊時刻,誰顧得上這點小傷?”
藥膏接觸皮肉的瞬間,那灼燒撕裂的劇痛迅速被一股溫潤的清涼所取代。
“傷口太深,晶毒雖已逼出大半,但餘毒和經脈損傷還需時日調養。”
孫路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依舊平穩,“這隻胳膊,最近別用力,否則神仙難救。”
王震試著活動了一下左臂,雖然依舊酸麻無力,但那股蝕骨的灼痛和陰冷感已經消失了大半。
他看著孫路,眼神複雜,最終隻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沉重的單音“嗯。”
孫路不再看他,轉身走向靠著樹幹、臉色慘白、幾乎快要昏厥的蕭學河。
“小子,該你了。”
孫路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在蕭學河聽來如同天籟。
蕭學河看著孫路走近,眼中充滿了感激和敬畏,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孫路蹲下身,手著破損的褲管輕輕按在蕭學河那條腫脹變形的小腿上。
他的動作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精準。
“唔!”蕭學河倒吸一口冷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骨頭錯得厲害,筋脈也傷了。”
孫路眉頭微蹙,隨即抬頭看向蕭學河的眼睛,那深邃的眸子裏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忍著點,一下就好。”
他的左手突然閃電般探出,如同鐵鉗般死死扣住蕭學河大腿根部的幾處穴位。
一股奇特的麻力瞬間讓蕭學河整條右腿失去了知覺,緊接著,孫路右手化掌為刀,動作迅猛如電,卻帶著一種玄奧的軌跡,精準地劈、按、推、捋。
“哢嚓!咯啦!”
幾聲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錯位聲密集響起,快得蕭學河甚至來不及痛呼出聲。
“啊——!”劇烈的、仿佛骨頭被生生掰斷的劇痛瞬間衝垮了蕭學河的神經,他忍不住發出淒厲的慘叫,眼淚鼻涕不受控製地湧出。
然而,這劇痛來得快,去得更快。
就在慘叫出口的瞬間,一股溫潤如泉的暖流突然從孫路按在他腿上的掌心湧入。
迅速撫平了那撕裂般的痛楚。
緊接著,一股濃鬱的藥香彌漫開來,孫路不知何時已掏出一個小瓷瓶,將一種粘稠如蜜、色澤碧綠的藥膏均勻地塗抹在他腫脹的小腿上。
前後不過幾個呼吸。
蕭學河癱軟在樹下,大口喘著粗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
但那條腿雖然依舊疼痛,卻不再是那種鑽心刺骨、仿佛不屬於自己的劇痛。
他甚至能感覺到一股暖流在包紮處流轉,腫脹感也在迅速消退。
“骨已正,筋已順。藥膏每日一換,七日不可用力。”
孫路站起身,拍了拍手,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從袖中又掏出一個小巧的玉盒,丟給蕭學河,“內服,每日一粒,固本培元。”
蕭學河抱著玉盒和星盤,看著孫路那張蒼白卻平靜的臉,巨大的感激讓他聲音哽咽“謝謝大人救命之恩!”
孫路擺擺手,目光再次投向灰蒙蒙的天空,遠處隱約可見千機閣浮空島的模糊輪廓。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深邃,帶著一種洞察世事的沉重。
“高公公能指這條路給你們,已是賭上了身家性命。”
孫路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是在告訴你們,也告訴所有知情的人,通往陛下的‘常路’,已經被堵死了。”
“那些人的手伸得太長了。”
“長春殿那邊恐怕也非善地。”
他收回目光,看向王震,眼神銳利“王震,你的傷,蕭學河的腿,算是暫時穩住了。但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這是玄叔用命給我們換來的時間窗口,也可能是唯一的生機。”
提到司空玄,孫路的語氣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他下意識地攥緊了袖中的手指。
王震和蕭學河也同時沉默下來,巨大的悲痛和壓力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荒涼的小徑上,晨風帶著寒意吹拂著荒草,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三個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男人,在這片被遺忘的角落裏短暫喘息,目光卻都投向了皇城深處那更加黑暗、更加洶湧的未知風暴。
孫路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雨滴,砸在荒涼小徑冰冷的石板上,也砸在王震和蕭學河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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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後的黑手,長春殿的迷霧局勢之險惡,遠超他們之前的想象。
“走!”王震從齒縫裏擠出一個字,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熔爐般的眼睛掃過依舊荒涼死寂的路徑,最後落在蕭學河那條被孫路簡單處理過的腿上。
蕭學河靠著樹幹,雖然腿上的劇痛在孫路神乎其技的正骨和藥膏作用下大為緩解,不再有那種撕裂般的痛楚,但腫脹未消,經脈的滯澀感依然明顯,行走依舊極其艱難。
王震眉頭一擰,正要再次伸手去拽他。
“慢著。”孫路平靜的聲音響起。
他上前一步,擋在王震身前。
此刻,灰蒙蒙的晨光終於稍微亮了些許,足以更清晰地映照出孫路的身影。
隻見他不知何時,已換上了一身與先前粗布衣衫截然不同的裝束。
一襲絳紫色雲錦長袍,袍身以暗金絲線繡著繁複的纏枝蓮紋,在微弱的光線下流轉著內斂而華貴的暗芒。
外罩一件雪白無瑕的雪貂裘披風,絨毛蓬鬆柔軟,將他略顯單薄的身形襯得多了幾分雍容氣度。
腰間束著一條同色係的鑲玉蹀躞帶,正中鑲嵌著一顆鴿子蛋大小、溫潤剔透的碧璽,散發著柔和的靈光。
這身裝扮,才真正符合他帝國大司農的尊貴身份,與這荒草遍地的環境格格不入。
隻是,這身華服依舊難掩他眉宇間深重的疲憊和麵色的蒼白。
尤其是當他抬起手時,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內側,隱約可見幾道尚未完全消退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的青紫色毒紋。
王震熔爐般的眼睛掃過孫路這身行頭,鼻腔裏哼了一聲“這是要去赴宴?”
語氣帶著一絲慣常的嘲諷,但眼底深處卻並無真正的輕視。
“你們要換的話,我這倒是也有幾套合身的衣服。”
“麵君豈可潦草?”孫路輕輕一笑,“這是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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