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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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公裏的路程,一輛最基礎的跑車僅需二十分鍾,而他們卻足足開了一個半小時才到達了目的地。
    因為肖正風提前通過電話打過招呼,所以旅宿院子的大門大開著,像是一張血淋淋的大嘴,等待著獵物的降臨。
    店主穿著一件破舊的軍大衣,油綠的兜帽,頂著寒風正不停向著運輸隊點頭哈腰,極其卑微。
    院子不大,除了他們的車隊,角落裏頭還停著四輛車,將整個院子停的滿滿當當,房屋隻有兩棟,一間一層的餐館,一間四層的旅館,十分簡陋。
    “肖隊長,怎麽突然光臨我的小店了?”店主越過一號車下來的嚴治善,徑直走向肖正風,堆起滿臉笑容,“你這讓我什麽也沒準備啊。”
    “沒準備才好,不然你想準備什麽?”肖正風冷聲問。
    店主失語,尷尬的笑了笑。
    “你不是隻有兩輛車嗎?”肖正風看向角落,眯眼詢問,“看來還是有準備啊。”
    “不是不是,肖隊長。”店主連聲辯解,“你們好巧不巧,剛好今晚送菜的來了,那兩輛車是送菜的。”
    肖正風皺眉:“趕得走嗎?”
    “不好辦啊,肖隊。”店主搓了搓手,滿臉為難,“你也知道,在這種地方做這種買賣,來的都是衣食父母,得罪了就是惡毒繼母,不敢惹啊。”
    肖正風挑眉,淡笑一聲:“理解,理解,啥火力啊?”
    “幾把小的防身。”店主連忙賠笑,“放心吧,這幾個人幫我送了三個月菜,挺老實的。”
    “咳咳……”似乎是感覺到自己被無視,嚴治善不滿地咳了兩聲,“肖副隊長,你是打算讓大家都陪你一起在這吹風嗎?”
    店主聞聲回頭,嚴治善站在一號車旁,一頭燙染過的黃發隨寒風輕飄,臉像是剛剝好的雞蛋一樣白嫩,根本沒有在荒漠上風吹雨打的痕跡。
    新麵孔啊,敢在我們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插嘴……店主當即意識到此人來頭不小,便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問:“肖隊,這是?”
    “這啊,這是我們的新隊長,你叫他嚴隊長就行了。”肖正風大大方方地介紹。
    店主一愣,先是看了看三分笑意的肖正風,又看了看滿臉嚴肅的嚴治善,意識到他不是在開玩笑,便小跑到嚴治善旁邊,卑躬屈膝道:“嚴隊長,這邊請,這邊請,招呼不周請多擔待。”
    “別把你那肮髒的嘴對著我說話。”嚴治善毫不客氣地說,滿臉都是難掩的厭惡,甚至連目光都未曾在他身上停留半刻,仿佛多看一眼都會髒了自己的雙眼。
    他大步向著餐館走去,意味深長地說:“有些時候,古人說的話確實沒錯,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是太把畜生當人看了,他們便會反過頭把你當成同類,你會融入他們,成為他們,最後也淪落成畜生。”
    他頓了頓,冷笑道:“我說的沒錯吧,肖副隊長。”
    店主愣在原地,沒有跟著這個出言不遜,霸道囂張的嚴隊長向前,臉上笑容頓時僵住,並逐漸轉成一股凶狠,把手放進大衣口袋,摸到了那把壓滿子彈的手槍,陰冷地看著嚴治善的背影,抉擇著要不要開槍。
    “我是不是給你臉給多了?”肖正風淡笑著走來按住店主的肩,“想好了嗎就掏槍?”
    “喂,這不對吧,這家夥說話有把我當回事嗎?”店主語氣裏沒有先前的客氣。
    “沒有。”肖正風風輕雲淡地回答,“那又怎麽樣?殺了他?他是個神諭人,你就算把我們殺光了,逃到天涯海角都會有人來找你麻煩……”說著,他鬆開了手,“算了,不攔你了,殺了他吧,我還能當回隊長。”
    “神諭人?”店主一驚,瞳孔不由放大,原本想要罵人的話都咽回了肚子,好大一會才不解地喃喃,“這神諭人咋還能進運輸隊呢?”
    再一抬頭,周邊空無一人,運輸員已一窩蜂全湧入了餐館裏,他咬咬牙,鬆開手槍,小跑著跟了進去。
    ……
    嚴治善剛踏進餐館,撲麵便迎來一陣夾雜酸臭味的暖氣,他嫌棄地扇了扇,向四周隨意掃視,百來平的地方稀稀拉拉隻擺放著七張圓桌,顯得很空闊,其中甚至還有兩張桌上布著鏽蝕的痕跡,足可見平時的冷清。
    五張空桌,兩張滿桌,十來個粗獷大漢圍著圓餐桌飲酒吃肉,高談論闊,他們聽見運輸員進來的動靜時抬頭看了看,便又該吃肉吃肉,該喝酒喝酒,並未受到這群荷槍實彈的士兵的影響。
    對我們不感興趣?……嚴治善自認為自己與其他紈絝子弟不同,在別的富家子弟還在床上享受劇烈運動所帶來的快感時,他就進入了天使城的司法係統,享受犯人被捕時的痛哭流涕,享受執法記錄儀關閉後拳頭砸在別人臉上的血脈噴張。
    所以他雖然沒有運輸經驗,卻有不少執法經驗,麵對油嘴滑舌的政治犯,他甚至能榮獲“貴族利劍”之稱,這不僅是在說明他的高貴身份,更是強調其審問犯人的殘暴,這也是他瞧不起肖正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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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一個犯人在越想得到一個東西時,就越會表現得對那樣東西毫不在意,所以他並未因此放鬆警惕,而是謹慎地打量起這群粗獷大漢。
    “一群四五十歲的賤貨,身上隻有幾把防身的手槍,似乎……”嚴治善輕吟,目光投到最後一人身上,微張的嘴頓時僵住,瞳孔收縮,如被雷擊。
    兩張餐桌角落靠牆處,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藍發少年,與周遭粗獷漢子不同,少年沉默地小口吃菜,如星芒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們,瞳孔映射出與其藍發相同的幽霜寒冷。
    那眼神仿佛不是在看人,而是一群待宰的畜生。
    嚴治善哪怕是麵對殺人不眨眼的犯人也從未見過這般神情,不由得心生寒意,摸了摸背後的步槍才驅散。
    “那幾個是什麽人?”嚴治善冷聲問。
    “送菜的,自己人,自己人。”店主調整好情緒,堆起滿臉笑迎了過去。<和你自己人?賤貨。”嚴治善忍不住罵了一句,“把他們趕走。”
    “趕走?”店主臉上笑容再次僵住。
    這送菜的雖說看上去老實巴交,可在荒漠上,誰又不是披著羊皮的狼?他們表麵可能老實的送菜,可在背地裏可能就是心狠手辣的屠夫。所以為了能在荒漠上安然開一家食宿店,店主始終貫徹一個理念:來的都是衣食父母,得罪了就是惡毒繼母。
    隻要不太過分,他都會笑嗬嗬地服侍好每一個客人,所以麵對嚴治善的強硬要求,他一時陷入兩難處境,看向肖正風,誰知那家夥已經帶著心腹圍坐在餐桌上,根本沒有想要解圍的意思。
    “看什麽?”嚴治善喝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怒火中燒,“你t不敢趕是吧,我幫你趕。”
    嚴治善踏著重步走了過去,雙眼帶著暴戾,十幾個運輸員見狀,不敢怠慢,連忙跟了上去。
    店主一看事情要鬧大,焦急忙慌地衝到肖正風身旁,“肖隊長,你不攔攔嗎?要打起來了!”
    “我不是隊長,他是,咋攔啊?”肖正風擺手,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沒事,剛好幫你們緊緊皮。”
    店主一愣,握住拳頭,兩三秒後又鬆開,咬牙道:“算你們厲害。”
    ……
    嚴治善走到餐桌前,一聲不吭便一拳砸在了桌上,聲音不響,但兩桌人卻同時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他,似乎早有準備。
    “有什麽事嗎?兄弟。”穿著泛黃棉襖的男人客客氣氣地問,牛皮般的臉上有不少深淺不一的刀痕,模樣很凶,似乎是這群人的首領。<和你這種賤貨是兄弟?”嚴治善沒給好臉,張嘴便罵,“執法人員辦案,閑雜人員出去。”
    “辦啥案啊?你們這群條子啥時候還把業務擴展到荒漠上了?”旁邊一個膀大腰粗的男人頭也不抬,大口大口吃著紅燒牛肉,模糊不清地說,“沒看到我在吃飯嗎?吃飽再說。”
    “吃你媽。”一個想要表現的執法官跨步走到他麵前,奪過碗一把摔在地上,“執法人員辦案。再不離開,一律按妨礙執法處理!”
    男人筷子上還有一塊牛肉,也跟著一起掉在了地上,他瞳孔猛地放大,火氣上湧:“唉,我操,你t想幹嘛?”他伸手便拿起桌上手槍。
    幾乎是察覺他動作意圖的瞬間,十幾個運輸員便齊刷刷端上背後的槍,黑洞洞的槍口一瞬間就指在了每個人的頭上。
    “冷靜點,戎葉。”他身旁的男人按住了他的手,風輕雲淡地說,“沒看見他們那麽多人嗎?”<的,還想用槍?”嚴治善怒火中燒,衝過去扯住他的衣領,奪過他的手槍,反過來用堅硬的槍托砸在了他的腦門上,一聲悶響後,他的額頭裂開,血汩汩流出。
    “會玩槍嗎?槍是殺人的,不是唬人的!”嚴治善低吼,再次揮出槍托,但被人按在了半空。
    “行了,兄弟們都累了,趕快讓他們吃完休息吧。”肖正風見事態失控,終於懶散地走了過來。
    他鬆開嚴治善的手,又向著對麵首領說道:“走吧,對我們都好。”
    首領皺眉:“能不能先把我的人鬆開?”
    肖正風聞言看向戎葉,那家夥腦袋被開瓢後,反倒是老實不少,抽吸著涼氣,垃圾話也說不出,像是死雞一樣瞪著嚴治善,嘴角竟還有著淡淡笑意。
    嚴治善本就是一時間火氣衝腦,失去了理智,一槍托下去火氣便已消散了大半,現在有人給他台階,他就順勢踩下,鬆開了戎葉,冷聲道:“現在可以出去了吧?”
    “就這樣把人砸了,一句道歉也沒就完了,不對吧?”戎葉身旁的男人不滿地說。<是不是也想來一下才行?”嚴治善剛消的火氣又一次燃起。
    “我們是進來休息的,不是惹事的。”肖正風擋在了那人麵前,語氣變得嚴肅。
    嚴治善一愣,雖在氣頭上,但他並非完全失去理智,一開始的矛盾是運輸員與這群流浪者,所以哪怕待會發生火拚死人,運輸員的仇恨也隻會在流浪者身上,可肖正風這兩句話一說,便把矛頭轉到了他與運輸員身上,如果發生槍戰死人,運輸員便會把仇恨積攢在他的身上,怪他沒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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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行為本就是立威,打破運輸員對於肖正風的個人崇拜,如果再執意下去,效果可能就會適得其反,於是便冷靜了下來。
    怪不得現在才來攔我……嚴治善漸漸欣賞肖正風,但也不希望就此結束,壞笑問,“那我們的肖副隊長,你打算怎麽結束這件事?和他們道歉?”
    “嗬嗬。”肖正風笑了一聲,轉過頭去,帶著歉意道,“抱歉,執法過程中難免會有暴力發生,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沒有一點架子,沒有一點猶豫,肖正風語氣誠懇,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孩。
    嚴治善一驚,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結尾,但也不好再發作,許久才不屑道,“我會把這次行動作成報告交給執法署,你的英勇表現他們會知道的。”
    “隨便。”肖正風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你們應該都是吃得差不多了吧,冉有華,扶戎葉起來。”首領站起身,看著肖正風笑了笑,“你是肖正風吧,你在荒漠上很有名,我叫斯法瑪,一個送菜的,荒漠上想要活下去,靠的是朋友,不是敵人,我希望我們不要相互為難。”他抬頭看了看門外。
    夜空如墨般漆黑,咆哮的狂風卷著塵沙,在此刻似乎有了形狀。
    “你們運輸車跑不了,我們的那兩輛破銅爛鐵更不用說,讓我們在這裏待一晚不過分吧?”
    肖正風不答,看向嚴治善:“你說呢?”
    “這不你朋友嗎?你決定就好了。”嚴治善嗤笑一聲。
    “那就謝謝了。”肖正風也不反駁,轉而用命令般語氣對斯法瑪說,“你們幾個回車上等著,我們吃完後,你們就在餐館休息,不準靠近旅館半步,否則格殺勿論。”
    “行,走吧。”斯法瑪招招手,十幾個大漢便向著門外走去。
    藍發少年最後一個站起,他走到肖正風麵前,用寒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肖正風眯眼:“你想怎麽樣?”
    “斯奈德,走了,別搞事。”門口有人喊了一聲,似乎是冉有華。
    少年一聲不吭,收回寒光,走了出去。
    叮鈴鈴……
    他的耳墜晃出清脆聲響,肖正風隨意一掃,眉頭忽然緊皺:“芬葉草吊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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