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應該活在隻有藍天和鮮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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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黃色殘月再度爬上樹梢,同樣蒼白的月光灑落進房間。
    艾澤躺在床上,忽然開始笑了起來,但卻帶著幾分傷悲,笑著笑著,眼淚從他眼角滑落,他哭了,笑聲戛然而止,無聲哭泣。
    他恨自己為什麽不能死在三歲的那一天晚上,鬢狗的牙齒為什麽不肯咬斷他的脖子,男人的手槍為什麽不肯打爆他的腦袋,劇烈的風沙為什麽不肯卷走他的身體,自己為什麽要被沙蟲幫收留?
    為什麽?難道是地獄都不肯接受他這個無親無故的可憐蟲嗎?還是上帝留他條命為父母複仇?
    可是他根本沒有能力,麵對真正的敵人他隻能抱頭鼠竄,更別提要向男人複仇了。
    為了複仇,他拚了命的訓練,為了能夠不被踢出沙蟲幫,他要殺人,年僅八歲就要嚐試殺人。
    他還記得那個執法官麵對死亡時的表情,他一輩子也忘不了,流出腦袋的鮮血染紅了他的雙手,一輩子也洗不掉。
    他討厭殺人,討厭殺掉一切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人。
    可是在沙蟲幫,他沒有的選,不殺人,他隻能等著被殺,可是他要複仇,他不能夠死。
    每次殺人,那股肮髒的鮮血都會讓自己感到十分反胃,他想過要自殺,但想到那個夜晚殺掉他父母的男人,他又放下了手中的槍。
    該死的人,是他們!
    老婦人衝進房間,接下來的故事有條不紊的發展著,這樣同樣的夢在八歲那年便每夜光顧他的夢鄉。
    明明男人近在咫尺,明明凡人之神就在身邊,明明這是自己的夢境……
    可他隻能任憑那隻可惡的鬢狗無情的撕咬自己的母親,他根本反抗不了,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鎖住他的四肢,那是恐懼的枷鎖。
    男人再度凝視著他,可艾澤卻是不敢看他,哆嗦著閉上眼睛。
    他害怕。
    忽然,一股鑽心之痛傳來,他大叫著驚醒,那個老爺子正在他身旁忙活著什麽,陣陣疼痛從胸口處傳來。
    他斜著眼看去,胸口被開出了一個小洞,老爺子正拿著一把小鑷子,替他將子彈取出來,而且還有一個血袋源源不斷為自己供血。
    老爺子見他醒來,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轉身給他拿了一條毛巾,想要塞進他的嘴中。
    但艾澤拚命阻攔,他不清楚毛巾上是不是沾染了安眠藥之類的,想要悄無聲息取掉艾澤性命。
    老爺子淡然一笑:“真是塊硬骨頭,這隻是前奏,待會的疼痛你會承受不住的,大喊大叫會影響我下刀,如果你還想要活著複仇的話,就乖乖咬上。”
    老爺子說的沒錯,剛才那一下的疼痛隻是用手術刀劃開他的皮膚,接下來的工作量還非常巨大。
    反正橫豎都是一死,倒不如死馬當成活馬醫,艾澤咬住了毛巾。
    他服從後,老爺子也再一次動起手術,每當工具挑動到他的神經時,疼痛便會猛然暴增。
    幸好艾澤咬住了那塊毛巾,得以將一切疼痛發泄於其上,絲絲纖維卡入他的牙縫當中。
    見此情景,老爺子幫他擦了擦滿頭的汗水:“你和我兒子爭鬥的時候,把裝滿麻醉藥的瓶子全部打碎了。”
    一刀劃開肌肉,輸進去的鮮血又流出了大半:“不過我已經喂你吃了幾顆止痛藥,效果肯定是沒有麻醉藥這麽好,但也可以讓你少承受些痛苦。”
    老爺子喋喋不休地說著,那場麵就像是爸爸在教訓兒子那般。
    “本來是打算麻醉藥買回來再替你動手術的,可是看你這個狀態,估計也撐不到麻醉藥回來的時候,隻好先開刀了,不過疼痛也是你該得的,就當是給你的懲罰了。”
    艾澤不清楚這家夥究竟想要幹什麽,但按目前這個情況來看,對方一時半會不會殺掉他,但也隻是一時半會。
    他深吸一口氣,強撐著看向四周圍。
    這是一間隻有十幾平方的小房間,設施簡陋,隻有最基礎的醫療,加上病床,手術刀,鑷子,其餘什麽都沒了。
    他的左側有一扇窗戶,可以望到外麵破舊的居民樓,幾縷僥幸沒被死巷吞噬的陽光照射了進來。
    “你說你們這些幫派分子,為了一些蠅頭小利,整天打打殺殺的,有意思嗎?死這麽多兄弟,值得嗎?”
    艾澤沒有回答他,向右手邊看去,忽然發現旁邊的桌子上放著剛才的那把霰彈槍。
    艾澤大喜過望,趁著對方還在滔滔不絕講話時,他的手已經悄無聲息握住了槍柄。
    槍口慢慢瞄準老大爺,一切都是那麽自然,沒有一絲痕跡,隻要老大爺有一絲不對勁,艾澤就能在刹那間扣下扳機。
    他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殊不知老大爺的餘光一直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並且冷笑一聲,十分不屑。
    雖被槍口對著,但他還是從容不迫進行著手術:“少年,你還很年輕,複仇是一個輪回,無窮無盡的輪回,總要有人停止這個輪回。”
    手術刀在艾澤身上行走,每一下都是入骨之痛,他咬著毛巾忍受,同時默默聽著老大爺的話,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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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聽煩了,他又開始繼續打量房間,可這裏如此狹小,隻是一眼便掃完。
    最終,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虛掩著的房門上。
    門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小女孩,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這邊,如此血腥的場麵對方卻是無半分恐懼。
    艾澤一驚,像是看到了炸彈那般,眼中閃過不安,連忙將手中的霰彈槍丟向遠處小女孩看不到的地方,同時吐出嘴裏的毛巾,低聲喊道:“把門關上。”
    老爺子挑眉,好奇地望向門口,孫女林天樂正躲在門口。
    他輕笑一聲,放下鑷子走過去,訓斥道:“天樂,說了多少次,爺爺在做手術的時候,不要過來打擾爺爺。”
    麵對血腥場麵都不露恐懼的小女孩,反而在看到爺爺後,露出了恐懼,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後,便躡手躡腳離開。
    老爺子把門關上,重新回來幫艾澤動手術:“再忍一會,很快就要縫線了。”
    艾澤望著天花板一言不發,對於疼痛已然麻木,霰彈槍被他扔飛太遠,撿也撿不回來,接下來是生是死,隻能聽天由命了。
    “要我幫你撿回來嗎?”老爺子皺眉問道,似乎是看出了艾澤的心思。
    “你不怕我開槍嗎?”
    嘀嗒……嘀嗒……
    艾澤的血一滴一滴摔落在地麵,同時血袋又將血液輸進他的體內。
    空氣在一刻安靜下來。
    良久,老爺子搖搖頭:“你不會開槍的,又有誰會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開槍呢?”
    艾澤緩緩閉上眼睛:“是啊,又有誰會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開槍呢?”
    話語既像回答老爺子的問題,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誰會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開槍呢?”
    眼前的少年忽然變得神秘起來,甚至是見過許多人的老爺子也在這一刻不由地好奇起來,輕聲問:“你為什麽要丟槍?”
    “為什麽?”艾澤思索了一會:“小孩子的世界裏應該隻有藍天和鮮花,而不是槍炮與鮮血。”
    現在輪到老爺子沉默地聆聽了,微笑的麵容卻又帶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針線飛快地遊走,就像是一位心靈手巧的女人在織花,不大一會,這一場手術便大功告成。
    老爺子給他纏上一圈又一圈繃帶,喂了幾顆止痛藥,提醒道:“你這一次算是福大命大,子彈與你的心髒和胸腔擦邊而過,不過下一次你的命就不會那麽好了。”
    艾澤穿好自己的大衣,艱難地起身,深鞠一躬:“謝謝,等我有錢了之後,一定會回來付我的醫藥費。”
    老爺子微笑地擺擺手:“不用了,都不知道你會不會有命活著回來,你的傷口很可能會發炎,確定不在這裏待多兩天?”
    “不了。”艾澤咬著牙彎腰撿起槍,放回桌子上:“和你的兒子說聲抱歉,你的醫藥費我到時也會一並償還。”
    說罷,他便推開房門,隻是踏出一步,便停留在了原地。
    老爺子以為他回心轉意,沒想到他隻是回過頭苦笑著說:
    “別讓你的孫女再看見這麽血腥的場麵了,哪怕是身處於地獄,也要綻放出最美的花朵……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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