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成功了。”鄭鬆智麵帶淡笑，看著坐在凳子上的艾澤，語氣輕快，“別毀約。”
    食堂內的場景沒有引起他的共鳴，早在規劃完計劃後，這樣的場景就在他的腦中構建，況且陳猛與彭飛隻是他通往自由的一枚棋子，沒有誰會為了兩顆棋子而傷感。
    見艾澤不回話，鄭鬆智也沒說啥，這少年有兩百個贖他出去的理由，卻沒有一個不贖他的理由。他嫻熟地小跑到一側，雙手抱頭蹲下。
    艾澤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前方，計劃成功了，一個在他眼裏看來帶著幻想元素的借刀殺人成功了。可他並沒有成功後的喜悅，也沒有失敗後的難過，有的，隻是無盡的乏力，麵對無上權力被迫跪下的乏力。
    陳猛和彭飛因他而死，可他卻連這二人犯了什麽事都不知道，彭飛真的是搶劫殺人的惡魔嗎？艾澤不知道，他沒有深究，就算彭飛不是又怎麽樣？他是完成這個任務的一枚棋子，艾澤除了他沒有任何可以完成這個任務的方法，難不成要無功而返？難不成要違抗黑警的命令？他沒有實力也沒有膽量。
    一切都是為了複仇。
    艾澤歎息一聲，有模有樣的抱頭蹲下。
    這場暴亂沒有持續多久，獄警很快就出場維持局麵，兩聲槍聲炸起，犯人們很配合的站在一邊，為獄警讓開一條路。
    三個馬仔被打得奄奄一息，毫無人樣，陳猛、彭飛已失去呼吸。
    主要負責人已死，加上這次獄方自知理虧，他們並沒有為難囚犯，隻是象征性的懲罰所有人去發電室完成三十公裏的配額。
    因為擔心生出異變，僅過了一天後，艾澤便通過監獄的公共電話讓瑞金絲將自己保釋出去。
    ……
    接艾澤的是夜魔和瑞金絲。夜魔開著一輛彰顯力量的皮卡，與他身上散發著的氣質相符。
    艾澤剛上車，瑞金絲靈動的雙眼就在他身上不斷遊走，仿佛在看一個新物種，半響才好奇地問：“澤哥，我聽說監獄裏那些犯人好像會對長得帥的人……”剩下的話她不敢說，“澤哥，你不會也……”
    “額。”艾澤無語，不答反問，“之前你不是哭得稀裏嘩啦說沒有我活不了嗎？咋眼睜睜看著我被抓走啊？”
    “欸？這你不能怪我啊，你問夜魔，你剛被打暈我就衝過去了，但楊平安把我攔住了。”瑞金絲攤手，滿臉無辜，“他說你這麽容易被抓走，肯定是因為事情還在你的控製之中，如果我要意氣用事，就會破壞你的計劃，而且那黑警也說，隻是要你去監獄幫他做點事，14天後就回來，你說我要咋辦嘛？”
    她雙手交叉在胸前，風輕雲淡地說：“我想著，如果14天後見不到你，我就先殺了楊平安，再去炸了那黑警老家，最後再去劫獄救你，然後你用你的超強關係善後，最後我們再回去開我們的小酒館。”
    想法不錯，但艾澤猜測，這個計劃在炸掉黑警老家的那個步驟就會失敗。
    “話說，這真是你的計劃？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瑞金絲憤憤地說：“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家人？”
    “你覺得我的計劃會是把自己搞進監獄？”艾澤挑眉。
    “你是說他在騙我？媽的，看我回去不用絢烈把他炸了。”瑞金絲火氣更大了。
    “不過他說的也沒錯，你要是亂來，確實會破壞我很多東西。”艾澤補了一句。
    早在聽完瑞金絲的話後，艾澤就對楊平安產生了新的看法，楊平安不僅工作能力出眾，而且特別能忍，從不會因為個人情緒影響大局。
    在酒吧被幾個小混混打了一巴掌，楊平安能做到一聲不吭，艾澤認為這並非軟弱，再怎麽說酒吧內也是有七八個打手，不可能會怕幾個毛頭小子，不過要是當眾和客人發生矛盾，影響終究不好，不知情的客人會認為這是店大欺客，這也是那幾個毛頭小子的詭計。
    不過楊平安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選擇忍，以大局為重。
    再加上這次的事情，艾澤對他的感謝與欣賞逐步上升。
    “艾澤。”一直沉默的夜魔開口，自從上次被艾澤說了之後，他的語氣已經變得像是朋友，而非上下級，“雖然你現在剛出獄應該休息，但有些事情你……”
    “店裏的事對吧？”艾澤打斷了他，“回去再說吧。”
    其實不用他說，艾澤已經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他按按鼻梁，頓覺壓力倍增。
    想了想，他意念一動，聊天框浮現在眼前，兩個消息提醒紅點十分顯眼：雷凡，林思言。
    雷凡發來的信息裏隻有簡短幾個字：有活幹嗎？手癢了。
    艾澤淡笑，回道：有，綁架市長，讓他給我們個官當當。
    那頭幾乎是秒回：澤哥，你真是我的知音啊，我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了，什麽時候開幹？
    艾澤不理他，點開與林思言的聊天界麵，刷新的信息瞬間淹沒了曆史信息。
    ——你今晚回來嗎？我煮了排骨湯，這次別再灑了。
    ——我買了早餐，你和瑞金絲在哪？我給你們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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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月的房租轉你賬戶上了，還是要謝謝你當初收留我。
    ——失蹤就算了，為什麽不回我信息？艾澤你別嚇我啊，你要沒事就回我信息。
    這樣的信息在第三天後就戛然而止，艾澤猜應該是瑞金絲幫自己找好理由了。
    果不其然，瑞金絲見艾澤瞳孔變白，湊過來說：“你那小女友在你進監獄後天天問你去哪了，在幹嘛，我嫌煩，就沒回小區，說我們兩個在流霜市跑業務，沒空回信息，別說漏嘴了。”
    林思言的大篇信息艾澤三言兩語也回不完，幹脆直接收起聊天框，等見麵後再說清楚，他感激地說：“謝謝。”
    “一家人別說這種話，如果你真想謝我，那就告訴我你在監獄裏有沒有被那個？”瑞金絲的眼神裏又出現最初的好奇，這個愛衝浪看小說的小女生平時就喜歡看這樣的題材。
    “想知道啊？”
    “是啊，你要說啊，等等！等等……”見艾澤要開口，瑞金絲從手腕裏抽出一根數據線，“澤哥，接上唄，我裝了曉情芯片，這樣你就騙不了我了。”
    曉情，一級芯片，裝備後接入他人身體時可以感受別人的感情變化，通常作為測謊使用。
    說謊者雖然表麵可以裝的波瀾不驚，但內心不行，一旦說謊，內心多少會有情感變化。哪怕隻是一瞬間，曉情都能捕捉，並通過算力分析這情感是不是由說謊產生的，準確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七。
    不過這芯片有個漏洞……艾澤淡然一笑，脖頸處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皮膚下陷，分離，露出一個接口。
    瑞金絲對他的配合感到奇怪，但不多想，麻利的把數據線插入接口，隨著視線內彈出的藍色提示框“正在連接”進度到達百分之一百，艾澤更為詳細的信息緩緩出現，包括他互聯網賬號，白瞳號碼，以及他名下產業，甚至是他因酒駕而留下的案底。
    與此同時，曉情也開始分析他的情感。
    “我告訴你吧……其實呢……有。”
    正在分析：情感無變化，對方無說謊）
    當廖廖幾字出現在瑞金絲視線內時，她禁不住叫了一聲：“澤哥，你不幹淨了！”
    夜魔也不由神色一變，悄無聲息地看向後視鏡的艾澤，心生同情。
    “你再問一遍。”艾澤不顧二人反應，不緊不慢地說。
    瑞金絲一愣，看向艾澤，從那雙黑曜石般閃耀著鎏光的瞳孔中，她察覺到了戲弄之意，她眉頭不由一皺，鬼使神差地問：“澤哥，你在監獄裏是不是被人強迫了。”
    “沒有。”
    正在分析：情感無變化，對方說謊）
    “哦，原來你是幹淨的……”瑞金絲放下心，但下一秒，她僵住。
    對方無說謊？一個單選題為什麽會有兩個正確答案？曉情出bug了？瑞金絲大腦霎時宕機，不等她想明白，艾澤又開口了。
    “有。”
    正在分析，情感無變化，對方無說謊）
    “沒有。”
    正在分析：感情無變化，對方無說謊）
    “瑞金絲是個大人。”
    正在分析：情感有變化，對方在說謊）
    “瑞金絲是個小孩。”
    正在分析：情感無變化，對方無說謊）
    “好好好，停下！”瑞金絲意識斷開連接，扯下數據線，小口喘氣。
    那一瞬間，她明白了，艾澤的確沒有說謊，他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隻是這實話並非客觀意義上的實話，而是主觀上的。
    換句話說，他的謊話甚至騙過了他的大腦，讓大腦認為這就是事實，所以他的身體以及情感不會產生任何變化，呼吸或是心率一切都是正常，因為他說的就是沒有發生過的實話。
    曉情的唯一弊端，在麵對心理素質強大的人，他們無論麵對什麽環境，什麽問題都能做到滴水不漏，他們能做到欺騙自己，讓自己不會產生任何情感變化，就像是一台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這也是為什麽曉情的準確率隻有百分之九十七的原因。
    可欺騙自己談何容易？最起碼得在內心自訴一千遍，一萬遍虛假事物才可能將黑的變成白，但艾澤絕不可能無聊到欺騙自己這樣的事情，他會把時間留在思考如何複仇，那他就隻剩一種可能。
    用黑察者的話來說：艾澤就是一台電腦，當他編寫了一段bug代碼並通過電腦核心cpu運行後，他的各種零件就會配套啟動，這些零件不會在乎運行這個bug代碼會不會導致電腦崩潰或過載，當電腦核心cpu發布指令後，電源供電，製冷係統散熱，顯卡處理圖像，一切零件緊密運行。
    這些隻是機器，而機器會無條件服從任何命令！
    “瑞金絲，你要知道，在我那個環境，藏不住秘密……”說著，他側頭看向窗外。
    旭日的猛烈在時間的腐蝕下變得柔和，皮卡經過一座綠意盎然的公園，草坪上玩樂的幾個家庭享受透過枝葉灑下的淡綠色陽光，臉上掛著洋洋灑灑的笑容，一片和諧。
    艾澤想，縱使死巷破敗不堪，但背後應該有不少替它修修補補的人，好讓它的黑暗不會籠罩所有人。
    “可是會死的。”艾澤露出一個陰森森的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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