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七點，血拳酒吧。
    在楊平安的帶領下，已有不少人陸續走進二樓的會議室，他們望著彼此的臉，發現並不陌生，都是那晚在天賞會受到艾澤庇護所活下來的人，其中還有人因此而成為朋友。
    此刻，他們才知道自己並不是唯一受到恩賜的人。
    這裏唯一不同的隻有張鵬程一人，他是經過天賞會所有試煉活下來的天賞尋者，所以他目睹那天晚上發生過的慘烈戰況，因此當他看見坐在主位上的艾澤旁邊站著的沃剛與瑞金絲時，不免心頭一顫。
    這兩位可都是那天晚上殺神般的存在，而現在竟都成為了艾澤的手下。他不敢想象，這少年是有怎麽的手段才能做到這些事。
    “哦，你來了。”艾澤注意到他的目光，“帶你媽去吃東西了嗎？”
    “吃了，澤哥，謝謝關心。”張鵬程站著，樣子有些窘迫，這間由卡豪裝飾過的會議室雖稱不上金碧輝煌，但也有種別具一格的美，不一樣的氣派，以致他無所適從。
    大約等了十分鍾，見最後一個空著的座位仍未有人，艾澤不禁皺眉，擺了擺手。
    夜魔會意，起身關門。在僅剩最後一條門縫時，一隻運動鞋卡住了房門，隨後外麵那人幾乎是撞著把門打開。
    杜川氣喘籲籲，他已飛奔了一路。但當他看到這滿屋的人時，頓時氣也不敢大喘，“對不起，我遲到了。”
    “剛賭完？”艾澤直白地問。
    “沒有，絕對沒有。”杜川豎起三指舉過頭頂，“澤哥，我要再去賭，絕對不得好死。”
    “那怎麽這麽晚才來？”艾澤好奇。
    “澤哥，不瞞你說，我拿你的錢給女兒買了玩具……忘留車費了……”杜川有些不好意思。
    艾澤微微一笑，伸手指向空凳，“坐吧。”
    杜川點頭入座，夜魔關上門，一場戰前鼓舞正式開始，至少瑞金絲是這麽認為的，以前她的家族如果出現這樣隆重的場景，就代表一曲生死輝映的交響樂將要奏響。
    艾澤用暗黑的眸子掃過在場所有人，足足十三位，這也說明那晚活下來的人全部都聚在了這裏。
    他點點頭，臉上並沒顯出驚訝的表情，畢竟自己所給的豐厚薪酬對於這些窮人來說無異於天上珍寶。
    “既然我們已不是第一次見麵，那也沒必要搞一些虛的，我隻說重點。”艾澤雙手交叉撐在桌上，托著臉，“我不會畫大餅或是什麽的，我答應你們一個月多少錢，那一個月就是多少錢，絕不拖欠，但是……”
    “每筆錢都有每筆錢所帶的風險，在你們來之前我就和你們說過風險……”瑞金絲接過話，“如果你們害怕，現在就可以離開，不要為了錢連命都不要。”
    說完，她看向艾澤，自豪的模樣仿佛在說：咋樣？我說這話像不像個女老大？
    艾澤微微一笑，他越來覺得這個鬼靈精怪的女丫頭有自己的風範了。
    眾人沒有回答，同樣也沒人站起身，他們自然也懂得這樣的道理，要想在死巷賺一份安全的錢，對於他們這些沒本金，沒背景的人簡直是癡人說夢，他們進天賞會就已經是被生活逼到絕路，隻是他們沒想到的是，生活隻是逼他們努力去賺錢，但天賞會是想要逼他們去死！
    所以麵對一份相對沒那麽危險的工作，他們自然會珍惜，畢竟老板可是一個有背景，有實力的……少年。
    “既然選擇留下，那就代表著你們接受了我的要求，這些要求並不困難，但若敢違反……”
    “哢”——夜魔將一把閃爍銀光的鋒利匕首刺入桌樘，掃過在場眾人，經過生死淬煉的眼神變得平穩，如古老森林中被發現的靜謐湖泊，但又隱隱透著洶湧的殺意。
    “第一點，你們不準打著我的名號去做傷天害理的事，不能欺負任何弱小。”艾澤語氣嚴深，此刻他才是真正的領導者。
    眾人點頭，大家都是這個階級走出來的人，對這種事必然是嗤之以鼻。
    艾澤也明白，但他更知道一點，如果讓他們感受權力所帶來淩駕於世人的快感時，他們很可能就會淪陷於這種快感之中，最終變為自己最討厭的人。
    “第二點，未來我不清楚會不會再惹到麻煩，如果我惹到，他們一定會從我身邊的人下手。”艾澤掃了掃他們，“我並不指望你們能在危險時與我堅守戰線，相反，我更希望你們離開，我並不會因此責怪你們，但有一點，如果你們為了錢，或是威脅之類的事情背叛我，那我要是活下來，我則會將他們威脅你們的事成真。”
    艾澤頓了頓，說出一句他不想說的話，“哪怕是拿你們家人的命威脅你們。”
    眾人一怔，不由得麵麵相覷，聽艾澤說的話並不像是開玩笑，可他們來這裏就是為了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而現在不僅還沒過上好生活，反而先被通知家人有危險，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幾人動搖了，用四千元換父母處於危險之中，這並不劃算，但也僅僅是動搖，仍未有人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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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金絲看向艾澤那似有頹然的模樣，搖搖頭，一拍桌子，低吼道：“澤哥說的話聽清楚了嗎？要是怕現在就可以走!”
    夜魔打開門，側身站在一旁。
    大約過了十秒，張鵬程歎了口氣，他屬實沒辦法接受，緩緩起身走到門旁，看了一眼夜魔，嗤笑一聲，隨後重重將門甩上，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屬實沒辦法接受艾澤對他們的質疑。
    “澤哥，你真以為我們來這裏隻是因為你給的工資嗎？”張鵬程語氣透著難過與自嘲，“我們在座的各位哪個不是靠澤哥活下來的？如果不是你，我們現在已經不知道在哪條臭水溝裏喂老鼠了，但你卻認為我們隻是因為你的錢出現在這。”
    張鵬程掃過眾人，“不管你們怎麽想，我這條命是澤哥給的，在我報完恩之前這條命都是澤哥的，如果因為澤哥惹上麻煩就退縮，那還算是個男人嗎？”他頓了頓，“而且，我相信澤哥在我們家人受到威脅時不會坐視不管。”
    艾澤扶額，毫不客氣的說出內心想法：“傻逼。”
    “不管你怎麽罵，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想法。”張鵬程堅定的模樣仿佛是在接受黨組織的光榮任命，“而且，雖然我叫你澤哥，但同時你也隻是一個少年，你不懂一個男人的責任！”
    “一個男人的責任？”艾澤覺得可笑，將目光移向杜川，“你不是有女兒嗎？你也不走？”
    “澤哥，你聽說過賭徒思想嗎？任何一件事都絕不可能隻有一個結果，哪怕是最簡單的擲硬幣，也會出現四種結果，而賭徒就會去賭那個對自己好的結果，而且，我不還可以停止下注，收走籌碼嗎？”杜川說，忽然想到了什麽，“澤哥，我是不是又開賭了？”
    艾澤麵無表情的將目光移向眾人，“你們，不走嗎？”
    “不走。”眾人異口同聲，像是在莊嚴宣誓。
    瑞金絲徹底被艾澤的人格魅力征服，現在他們仿佛置身於輝煌的宮殿，俯瞰他忠心的士兵，而瑞金絲則是這位國王唯一的左膀右臂，擁有宛如皇後的地位。
    楊平安傻眼了，這在他眼裏明明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入職會議，為什麽這群員工會變得像是忠心耿耿的死侍？仿佛隻需艾澤一聲令下，別說是砍人，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那講講明天的工作事項吧。”艾澤指向楊平安，“這位是楊平安，目前酒吧內的大小事務都由他經手，由他和你們說。”
    楊平安點點頭，開口道：“酒吧將在明天下午五點開門，在此之前我會對你們進行突擊培訓，確保你們能夠上崗。”
    “這點時間，我們學的完嗎？”有人擔憂。
    “我並不打算讓你們做的最好，隻是讓你們學些基本禮儀以及注意事項。”楊平安頓了頓，“例如最重要的一點，千萬不要與客人發生衝突，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能忍既忍。”說著，他指向夜魔、沃剛以及左手旁的三人，“這是我們酒吧的打手，如果有事發生，你們隻需保證自己的安全，酒吧財產交給他們。”
    連酒吧財產都不需要保障嗎？眾人越來越覺得這工資拿的不好意思。
    “各位，跟我移步，我帶你們去熟悉熟悉酒吧布局。”楊平安說著，正準備起身，卻被艾澤按住。
    “張鵬程，你找楊平安預支半個月工資，帶你媽找個出租屋，再買點藥，杜川你也是，別讓你女兒在長身體的時候吃垃圾食品。”艾澤用溫和的目光從每個人身上掠過，“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有自己的難處，這也是為什麽我們會相遇的原因，所以各位都可以找楊平安預支半個月的工資補貼家用。”
    眾人一怔，誰也沒想到還沒開始工作就能拿到工資，不過下一秒，眾人就不約而同地歡聲笑語，向艾澤道謝。
    隻有一人眉頭緊鎖——楊平安俯身在艾澤耳邊呢喃幾句，臉色不是很好。
    瑞金絲一看就知道二人在聊什麽，不禁苦笑搖頭，心說：我跟的不僅是一個國王，還是一個窮得叮當響的國王，算了，誰叫我是溫柔賢惠的皇後呢？
    瑞金絲站起身，從沙發後拿出一個有意藏著的塑料袋，隨意地丟到艾澤麵前，“呐，給你。”做完這動作，她就裝作不在意，坐正身體，但目光不時瞥向艾澤，模樣像極了一個害羞又想要誇獎的小孩。
    “這是？”艾澤思索了兩秒，就大致猜到了這是什麽，打開一看，不出所料，幾疊紅鈔，目測應有八九萬，“哪來的？”
    “我把四級白瞳賣了，換了個二級，那死醫生，說這說那的，幾十萬的白瞳砍的隻剩下這些了。”瑞金絲氣鼓鼓的，“拿去用吧，別嫌少。”
    艾澤皺眉，目光移向夜魔，後者舉手，“別看我，她說我如果敢製止她，她就要燒掉我的腦子。”
    艾澤搖頭，把袋子推給楊平安，楊平安接過袋子，微笑地看了一眼瑞金絲，帶著眾人出去了。
    “澤哥，我要幹嘛？”沃剛呆呆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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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啊。”艾澤察覺自己似乎冷落了這個真正的小孩，“我聽說你今天下午學的很認真啊？”
    “是啊，澤哥，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楊哥。”沃剛說話時，兩邊腮幫子一抖一抖的，“我怕你們嫌我沒用。”
    “這樣啊，行，那你和夜魔去吃個飯，然後好好休息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幹。”艾澤拍了拍他的背，“不過，我這沒有你這麽大的床位，可能要委屈你先打地鋪，行嗎？”
    “行，澤哥，我已經睡慣了。”沃剛毫不在意，“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和瑞金絲姐姐。”
    屋內隻剩瑞金絲和艾澤。
    “我們呢？”瑞金絲問。
    “回家吧，都累一天了。”艾澤扭扭脖子，發出哢哢聲響。
    瑞金絲打了個哈欠，跳下凳子，“走吧，我也累了。”
    “瑞金絲。”艾澤忽然叫住了她。
    “怎麽了？”她回頭，抿嘴看著艾澤，模樣很可愛。
    “這裏。”艾澤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痛嗎？”
    “吸了麻醉，都睡死過去了，怎麽會有感覺？再說，你不是做過機體改造，不知道？”瑞金絲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咋了，難不成是因為想關心我找不到話？”
    “不是。”艾澤否認，停了兩秒，又說：“謝謝你。”
    “謝啥？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咱們是一家人。”瑞金絲走到他的麵前，眼睛猶如純潔的玉石，她忽然伸出纖細的手，“牽我。”
    艾澤照做。
    “走咯，澤哥，我們回家，回我們自己的家！”瑞金絲高興地大喊。
    “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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