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祖墨路，血拳酒吧。
    一個月的相安無事，這是難得的平靜，沒有暴力，沒有殺戮，慢節奏的生活井然有序。
    這一個月內，艾澤第一次有了喘息時間，他可以每天在林思言下班時與她漫步在晚風蕭瑟的街頭，也可以帶著瑞金絲去看看死巷的各種繁華，遠離了刀光劍影，他像是普通人一樣融入了平常的社會，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每一分每一秒，也許從頭到尾他本就是一個普通人。
    艾澤從辦公桌站起身，從窗戶向負一樓望去。正值中午，酒吧內沒有客人，冷冷清清，唯一的一人就是在卡池裏一杯接著一杯買醉的鍾文。
    值得慶幸的是，鍾文選擇了前者，他成為了艾澤的手下。不過問題是，失去了妻子後，他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覺，仿佛一具行屍走肉，誰和他說話都得不到回應。
    但艾澤對此並無異議，他看得出鍾文仍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他仍處於自責與懊悔中，但他也變了一點，他不再想要自殺，而是想要死在殺掉畜生的路上。
    門被推開，沃剛有些謹慎地走了進來，扭捏地說：“澤哥，你有空嗎？”
    “怎麽了？”艾澤轉頭看向他。
    “一個星期了。”沃剛說這話時，眼神不敢看向艾澤，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沃剛，不是我說你，你這行為舉止和你的身材完全不符欸，能不能抬起頭，講話硬一點？你這樣很丟我的臉知道嗎？”躺在沙發上的瑞金絲教育道，“現在我罩著你，誰敢動你？”
    “你這小屁孩別帶壞他了。”艾澤笑著搖頭，“回頭看你父母嗎？”
    “嗯嗯。”沃剛很用力地點頭。
    “去吧，要我送你嗎？”艾澤像個陽光的大哥哥般問。
    “不用，不用。”沃剛連忙擺手，“澤哥再見，瑞金絲姐姐再見，我九點前回來。”
    “這孩子，真是的。”瑞金絲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艾澤哭笑不得，想了想，說道：“和我去買點菜，我待會要下廚。”
    “我可不去。”瑞金絲連忙擺手，“你不會叫別人送來嗎？”
    “別人送的缺斤少兩，而且品質也不好。”因為這餐飯的重要，所以艾澤格外重視，“你這小屁孩整天除了打遊戲還是打遊戲，難怪長不高。”
    “誰說我隻會打遊戲？我還會在你晚上睡著後偷偷跑到你沙發上抱著你睡覺。”瑞金絲鬼靈精怪地吐出舌頭，“怎麽，你那個小女友今天又閑下來了？要我說，幹脆你就讓她來這裏工作唄，剛好你每天都能看到她。”
    “不是她。”艾澤搖頭，“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算了，看在你久違下廚的份上，本小姐就勉為其難答應你吧。”瑞金絲伸了個懶腰，艱難起身，忽然，她臉色一僵，“我……我好像抽筋了。”
    ……
    為了追求菜品的種類與新鮮，艾澤這一次專門驅車半小時來到了凜冬路的一家大型超商。這是一家連鎖品牌，由上層公民控股，專門服務於中產階級。一進門，不是以往的討價還價，而是抒情的音樂，五彩斑斕的商品以及充足的氧氣，讓人一進來就有想要消費的衝動。
    水族箱裏生猛的魚鮮還在暢遊，平日裏見不到的珍稀魚類在這裏應有盡有，甚至於還有野生品種，但價格也是同樣不同尋常的三位到四位數。
    “哇，好美。”瑞金絲趴在觀賞魚缸上，盯著裏麵幾隻孔雀魚。
    艾澤看著這些魚，輕撫下巴，現在錢不是問題，怎麽做倒成了問題。做的不好，既會損失魚肉的營養價值，又會讓魚肉的口感大打折扣，簡直就是對珍貴食材的浪費。
    “算了，無福消受。”艾澤無奈笑笑，選擇了一種比較普通的食材，對一旁的女櫃員說：“幫我挑五條鰻魚，再來三十隻九節蝦。”
    女櫃員微笑點頭，手指對著水族箱輕揮幾下，隨之，水箱上的蓋板伸出一隻夾子，緩緩伸入水中，緊接以迅雷之勢猛夾住鰻魚的頭部與尾巴，讓魚根本不及反抗便被乖乖抓住，期間甚至連一絲水花都沒有泛起。
    鰻魚被精準放在自動殺魚機上，清洗黏液，開膛放血，取掉內髒、魚鰓之類的髒東西，再清洗一遍，整套動作全自動化操作，行雲流水，不出兩分鍾，五隻鰻魚就處理的幹幹淨淨。
    “科技真好。”艾澤不禁想起當初為了學習切菜時，他就已經不知道切傷了多少次手指。
    “請問九節蝦需要怎麽處理？是隻去蝦線還是開背，又或是剁成蝦糜？”女櫃員微笑詢問。
    原來這就是超商與菜市場的區別嗎？艾澤有些震驚，答道：“幫我剁成蝦糜吧。”
    “好的，請稍等。”女櫃員再次輕動手指。
    裝著紅蝦的水箱上伸出一個捕網，同樣是在沒激起任何水花的前提下，三十隻大蝦一隻不少、一隻不多的進入捕網。隨著九節蝦一隻隻進入剝蝦器，蝦糜很快就打包裝好。
    “請問還需要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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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澤看看瑞金絲，想了想，忽然露出一抹壞笑，“好像還缺點小魚幹。”
    瑞金絲的目光隨著小魚兒一起遊動，忽然的，一根捕網的出現打破了這一靜謐的畫麵，她剛起好名字的小魚一個接著一個被撈起，像是屠族。
    她先一愣，猛一抬頭，正好迎上了艾澤那不懷好意的目光，“你幹嘛？”
    “買菜啊，還能幹嘛？”艾澤壞笑著回應。
    “這麽小的魚也能吃？”
    “那當然，這麽小的魚才好吃，可以做成小魚幹啦，做成魚露啦，總之這種魚怎麽做都好吃。”艾澤的壞笑中帶著嘲諷的意味。
    “你……你……你……”瑞金絲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小孩子似轉過身，氣鼓鼓叉著腰，“我不和你說話了。”
    “謝謝。”艾澤從女櫃員手裏接過裝著孔雀魚的魚缸，故作無奈地說：“原本還想著你能幫我處理呢，但現在看來好像要我自己動手了。”
    瑞金絲聽這話好奇，但又得裝著生氣，隻能以一個僵硬的動作用眼角的餘光看去。“澤哥，你……”看到那個魚缸時，她頓時兩眼放光，一把搶了過來，“你把它們全買給我了？”
    “欸，不是哦，我想過了，這麽小的魚確實不好吃，還是等你養大了再料理吧。”艾澤露出狡猾的笑，“要是你把我的食材養死了，那我可要唯你是問了。”
    “澤哥……謝謝你，他們從來不讓我養這些……我還是第一次……”瑞金絲的眼角忽然泛紅，心底中不好的記憶湧起。
    “別哭哈，我可不會哄小孩。”艾澤也沒想到她會突然是這個反應，看著她多愁善感的模樣，搖搖頭，寵溺地摸摸她的腦袋，“實在忍不住的話，靠著我衣服哭，別讓其他人以為我在欺負小孩。”
    “滾，誰要哭，我都二十歲了！”瑞金絲用手背擦擦眼角，強裝不屑輕哼。
    買完海鮮，艾澤直奔肉類區。超商雖然貴，但同樣也有貴的道理，哪怕是過了買菜的高峰期，每一塊部位的好肉都仍安靜的躺在保鮮櫃裏供人選擇。
    “五花，裏脊，梅花……”艾澤在一旁類似平板的操作台上往下翻
    “澤哥，要不然別選了吧，我有個好主意。”瑞金絲說。
    艾澤一邊在腦中構建菜譜，一邊回道：“說。”
    “你把這些肉全買下來，然後用不同做法做一遍給我吃。”瑞金絲眼光一閃一閃的。
    “滾。”艾澤毫不客氣地說，最終選擇一大塊裏脊肉以及一塊豬肺。
    買完肉類，接下來就是蔬菜。蔬菜一般作為肉類的配菜或是解膩，選擇上並不會太困難，艾澤買了十根大辣椒、五個雪梨，兩根黃瓜以及幾根小米椒。
    魚、肉、青菜、湯全有了，艾澤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這才驅車回到公寓。
    廚房如戰場，如果不能將食材的味道發揮到極致，那麽和戰場上殘忍的殺人狂魔沒有任何區別。
    艾澤的圍裙帶在腰後打了個死結。新鮮鰻魚平鋪在砧板上，刀刃逆著魚鱗刮出銀屑般的碎末，青灰色的魚皮在燈光下泛起珍珠貝母的光澤。
    食指壓住魚頭，柳刃刀尖沿著脊椎骨遊走，剔出的魚骨像一柄剔透的玉梳。平底鍋燒得微微發白時，魚皮朝下煎出焦脆的金網，油星濺在鍋沿凝成琥珀色的珠子。蒲燒醬淋下去的瞬間騰起甜鹹交織的白煙，醬汁順著魚肉的肌理蜿蜒而下，在瓷盤邊緣積成濃稠的蜜潭。
    青杭椒剖開的脆響像咬斷嫩筍，蝦糜混著馬蹄碎在玻璃碗裏順時針攪打，漸漸泛起膠質的瑩光。指尖沾著蛋清將蝦滑填入椒腹，青椒彎曲的弧度恰好貼合掌心的月牙紋。油鍋泛起細密油花時，青椒表皮炸出琥珀色的虎皮紋，蝦肉受熱蜷縮成粉白的雲團。
    裏脊肉在黃酒裏浸得透亮，裹上澱粉後像落了霜的棗木。寬油燒至五成熱，肉條滑入鍋中炸出金絲雀羽毛般的酥殼，撈起時濾網在油麵上畫了個金圈。白醋和番茄醬在炒鍋裏咕嘟冒泡，他掐著秒表調入水澱粉，晶亮的醬汁裹上肉塊時泛起虹彩，撒落的鬆子仁在盤底鋪成碎金沙灘。
    黃瓜拍裂的聲響混著蒜香炸開，刀刃壓碎蒜瓣時濺出幾點乳白的汁液，案板震得調味瓶裏的米醋微微搖晃。砂鍋裏的豬肺雪梨湯正咕嘟冒泡，乳白的湯麵上浮著枸杞的血色光點，雪梨塊熬成半透明的琥珀色時，他關火前點了兩滴枇杷蜜。
    廚房裏蒸騰的香氣開始互相糾纏，鰻魚的焦香攀上糖醋的酸甜，蝦肉鮮味滲進黃瓜的清爽裏，一道道菜相互搭配，相輔相成。
    隨著鍋蓋掀開，清甜的熱氣頓時氤氳著整個廚房，一鍋清熱解毒、潤肺止咳的豬肺雪梨湯大功告成，傾注了艾澤的心血與精力，這頭豬也算是死得其所。
    坐在餐桌上的瑞金絲急不可耐，早早就用橡皮筋紮好頭發，做好大戰一場前的準備，可愛的臉蛋寫滿了開飯二字。
    她用勺子盛起一大塊澆滿蒲燒醬汁的鰻魚肉放進嘴裏，豐富、美味的口感刺激著她舌頭上的每一個細胞，像是觸電般不斷發出嗯的聲音以表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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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枉費我等了這麽久，澤哥，你不去開飯店真是浪費了。”瑞金絲艱難的從塞滿食物的嘴裏擠出聲音。
    “唉，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才會攤上你。”艾澤心口不一地說著，拿起三個飯盒三包。
    “怎麽，你不吃嗎？”瑞金絲關心的問，但實際上，釀蝦、裏脊、鰻魚她一口接著一口，動作更像是讓艾澤把飯盒放下，這一桌全是我的。
    “有人還等著我吃飯呢。”艾澤就連擺盤都十分精致，仿佛是用尺子丈量過，五顏六色讓人賞心悅目。
    “真可憐，我要堅定我的不婚主義了。”瑞金絲投去憐憫的目光。
    “搞得好像誰看得上你？”艾澤挖苦，把一個裝了兩倍分量的飯盒放在她麵前，“這份是沃剛的，給他留好。”
    “不公平，憑什麽他比我多！”瑞金絲不服。
    “你要是有他這個身材，我給你十倍都沒問題。”艾澤翻了個白眼，提著剩下兩個飯盒出門。
    林思言這一次臨時工的位置就在遠望小區附近，是一家專做家常小炒的餐館，艾澤吃過一次，味道還不錯，關鍵是量大管飽，因此一到飯點人特別多。驅車五分鍾，艾澤很快來到餐館。
    沒等兩分鍾，林思言便火急火燎地跑出來，脖子上還掛著油膩的圍裙。她喘著氣，倚在車門上，用手背擦去額頭上細小的汗珠。艾澤看著她紅潤中帶點魚肚白的臉，一陣心疼而又高興，她能夠快速從悲痛中走出來並燃起對生活的希望，這已經比太多人強了，起碼是自己。
    “辛苦了，還沒吃東西吧，你可千萬別把身體搞垮了，這樣可就得不償失了。”艾澤把飯盒遞到她的手裏，“裏麵有湯，小心燙到手。”
    “哼，你這小屁孩還操心上姐姐了？”林思言用手指彈在艾澤腦袋上，掃了一眼豐盛的飯盒，嘟著嘴，“艾澤，你自己也有工作要忙，真沒必要總是給我送吃的。”
    “剛好多做了一份，沒事的。”艾澤用紙巾溫柔地擦去她脖子的汗珠，“很忙嗎？”
    “是啊，剛好到飯點了。”
    兩人忽然沉默，這種情況持續了近一個月，在網絡上他們可以無話不說，可一到現實，隻聊了兩三句，二人的目光就不住的四處亂掃，臉也發燒似的火辣辣的燙。
    “你先回去吧，免得老板挑你毛病，記得按時吃飯。”艾澤囑咐後就準備上車。
    “艾澤。”林思言叫住了他。
    “怎麽了？”
    “我欠的錢馬上就還清了，等我還完錢，我一定請你吃大餐。”林思言說得很堅定，仿佛是立下了山盟海誓。
    “我等你。”艾澤揮揮手，上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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