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大多數科學家一樣，老白對於自己的科研成果總是有著無與倫比的自信與自豪，說起來就滔滔不絕，但大多都隻是幻想與吹噓，全程沒有一個是艾澤想聽的，以致艾澤不客氣地打斷他，“我想聽這個藥劑的作用。”
    “簡單來說，啟示錄激發了你體內的原始基因，並將優秀的動物基因融入了你的體內，這些動物基因會強化你的身體機能，嗅覺、聽覺、視覺、力量等，現在的你不出意外，將會是普通人中的頂點，不僅如此，你還能隨意承擔賽博體所對你造成的壓力，你的肉體將能夠適配所有環境。”老白風輕雲淡地說，“更有一點，現在的你還擁有了與獸人一樣的極端化，當你感受到憤怒、絕望時，你體內的動物細胞將極速分裂，使你變成一隻徹頭徹底的野獸。”
    老白說這話時十分平靜，而艾澤卻猶如晴天霹靂，大腦一時也轉不過來，半晌才說：“真像你說的這麽好，那你為什麽還會被踢？”
    “還沒說完呢，那些效果都是啟示錄成功之後才會產生的，但現在啟示錄還不算太成功，通過數據來看，你的身體並沒有太大變化，因此我需要你配合我完成研究，來幫我調試啟示錄的問題。”
    “強行在我身上做研究也就算了，差點把我弄死我也忍了，現在還要我繼續配合你完成研究？你他媽是不是瘋了？”艾澤忍不住罵道。
    “別衝動，艾澤。”老白連忙擺手示意他冷靜，“我和你說說這件事的好處你再考慮是否接受。”
    “你說，我倒是看看你能給我什麽好處才敢說出這樣的話。”說著，艾澤握住一塊鋒利的雞骨頭，“要是你敢說出類似巷民就應該聽從公民的話，你應該知道後果的。”
    “先說好處吧，第一，若是你幫助我完成人體飛升計劃，那麽我們都將留名青史，兩百年，兩千年後，兩億年後，隻要人類還存在，那麽我們光輝的形象也就會同樣存在每個人的心裏！”老白激昂地說，“我們將會成為人類文明的救世主！”
    但單是聽到他說的第一個好處時，艾澤就已經完全不想再聽後麵的了，恨不得當場抹開他的脖子。
    老白注意他的神情變化，知道他對這些不感興趣，便輕咳兩聲，話鋒一轉道：“第二，如果你願意幫助我完成研究，我願意給你三十萬的辛苦費，並且後期這藥物上架，我給你百分之九十分紅。”
    聽到他終於拿出誠意，艾澤的麵色緩和了些，但仍然不夠。
    “第三，我打聽過你的背景，如果啟示錄成功，那麽你將能夠隨意裝備賽博體，天閃萬避也好，戰至終章也好，你知道這些在街頭意味著什麽吧，哪怕是你沒錢裝備賽博體，極端化後的獸人形態也將會是你無法想象的強大，任何一個獸人的極端化都無法與你比擬。”老白說得萬分肯定。
    這句話的誘惑成都不亞於是把仇人放在艾澤麵前，單是這一個好處就足夠他配合老白研究，畢竟能夠無限製裝備賽博體，那麽戰勝神諭人的勝率也將會無限提升。但前提是，老白說的話得是真的，事不過三，從這三次衝動之後，艾澤麵對複仇忽然變得冷靜，雖然他心裏對複仇的欲望水漲船高，可他卻能表現的不動聲色，毫不在意。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一百四十七號藥劑啟示錄出現了與九十九號藥劑受難曲同樣的副作用，動物基因與你的身體產生了強烈的排斥反應，你的身體會不斷裂開，就像是壁虎斷尾一樣，不同的是，這一過程是不可控的，你要做好時刻承受斷手斷腳的準備，並且難以再生。”老白說話時很嚴肅，很顯然，他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你……你開玩笑的吧……”艾澤表情僵住。
    “剛找到你時，你兩隻斷掉的手就在你的身邊……”老白不敢看他。
    “不對，可我的手……”艾澤看看自己的雙手，忽然感覺到幾分不對，這皮膚未免質量有點好的過頭，並且他總能在潛意識中感覺到能控製雙手做更多的事。他用左手摸摸右手，堅硬的觸感徹底斷絕了他的自欺欺人。
    義肢與神經的適配度幾乎能達到百分之一百，因此在大腦的潛意識中並不會察覺自己的身體有什麽異常。
    “艾澤，抱歉，這樣的實驗結果誰也不想看到，但你相信我，隻要你願意配合我的研究，我一定能把啟示錄完善好。”老白的語氣幾乎是懇求，他溫暖的手搭在艾澤的肩上，此刻卻顯得如此冰冷。
    “你他媽的，難道你就能保證我不會在你完成研究前就變成積木！？”艾澤崩潰。
    相較於被一刀封喉，慢性死亡才是最能摧毀人的心態，人必須無時無刻承受死亡的恐懼，哪怕是最勇猛的角鬥士也會丟盔卸甲，神經崩潰。而艾澤害怕的並不是死亡，他害怕的是他會在複仇成功前死去，他害怕的是他會在手刃仇人的前一秒死去。
    “我能保證，受難曲的副作用有相對應的藥物，雖然不能讓你痊愈，但是能夠阻止你身體的分裂。”老白見艾澤低頭，連忙說，努力想要打動艾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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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一陣急促的風聲掠過，那塊鋒利的雞骨頭離老白的脖子隻差一厘米。
    “你這句話是在威脅我？”艾澤冷聲問，眼中殺意幾乎凝為實質。
    “沒有艾澤，我是想要彌補我的錯誤。”老白舉起手，但語氣並不慌張，而是異常平靜，很顯然，對於自己的命來說，他更在乎自己的研究，“我可以把所有的藥給你，但因為我現在被莫蘭德踢了，我沒辦法為你提供多少，如果你把藥吃完了打算怎麽辦？難不成去找莫蘭德要嗎？”
    “那你就他媽能保證在我吃完藥前把這個研究完成？”艾澤語氣更惡劣了。
    “不能，任何一次創新性的實驗都像是大航海時代開辟新航路，沒有人知道前方是風暴還是陸地，但現在你是我的最後一個實驗體，我一定會盡全力讓你活下來。”老白說得情真意切。
    他頓了頓，似乎是考慮了很久，才接著又說：“艾澤，我得癌症了，一種現代醫學沒辦法醫治的病，我估計隻剩一年的命了，如果啟示錄不成功，我也會一起死。”
    艾澤臉色微微有了變化，看著對方那有些頹然的神色，他竟忽然有些爽，不免嗤笑：“你們這群上城人，每年花費的醫療保險沒有幾千也有上百萬了，還有你們治不好的病。”
    “這個病早期治得好，我也確實查出來了，但是我沒有選擇治。”老白自嘲似地笑笑，“鯨魚不會懼怕癌症，所以我想，如果啟示錄成功了，我的疾病也一定能治好，但如果不得不麵對現實的話，死亡可能會先行一步到來。”
    “你真是個瘋子。”
    “麥哲倫、哥白尼又何嚐不是瘋子?”
    艾澤聽不出他這番話有任何說謊的痕跡，他想，哪怕是瑞金絲動用芯片也沒辦法檢測出說謊，這家夥不僅眼神不逃避，而且說話也非常流利，排除他也能讓潛意識相信自己說的話，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艾澤和他的命被他裝了一顆隨時可能會爆炸的炸彈，且現在這個炸彈還隻能由他來拆除。
    “你要我怎麽幫你完成研究？”艾澤無力地問，他最終隻能向現實低頭，他不能在完成複仇前死去。
    “很簡單，我隻需要你定時把身體數據發給我，再告訴我你的身體感受，以及偶爾抽幾管血，沒有確切把握時，我不會再對你身體進行實驗，行嗎？”老白老好人似地說。
    “我他媽有得選嗎？”艾澤低著頭罵。
    “艾澤，其實啟示錄並沒有完全失敗，從數據顯示來看，你在某個時間點內身體密度忽然變大，心率也加快到不合理的地步，這表明你應該是獲得並激發了極端化的能力，可至於你為什麽沒有發生外形上的變化，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老白頓了頓，接著說，“我後來不斷翻看數據，我發現，在你出現極端化表現時，你體內分泌了超量的腎上腺素，根據儀器分析，這種反應是因為你感受到了恐懼。”
    “你知道恐懼意味著什麽嗎？哪怕是最凶猛的野獸也會收起自己鋒利的爪牙，俯首係頸等待著自己的死亡，狼就是這麽被馴化成狗的。”老白有些不解，“可你明明反抗了，為什麽還會害怕？這種情況無法用我大腦中的科學知識解釋，但是我的一個研究心理學的朋友告訴我，這可能是因為你每時每刻都在害怕，害怕失去，害怕得到，害怕一切，而啟示錄加劇了你的感受，以致你無法激活極端化的外化。”
    老白看著艾澤，這樣的情況他也是第一次遇見，也是啟示錄從未預估過的結果，這或許就能解釋為什麽人體飛升計劃會屢遭失敗，因此他有些強硬地問：“艾澤，你在害怕什麽？告訴我，這對我非常重要。”
    艾澤自然是不可能對他說真話，畢竟這家夥是個公民，與神諭人蛇鼠一窩，告訴他自己害怕殺不了神諭人，無異於是又給自己的生命加裝上一個不確定性的炸彈。他故作憤怒的吼道：“你們強行把我綁起來做實驗，你說我害怕什麽？我害怕死！”
    “我懂，我懂，你先冷靜一點。”老白連忙放緩語氣，生怕艾澤會反悔，“總之，我隻是想說，如果你能夠克服你心中的恐懼，也許就能夠完全極端化，你的義肢我已經幫你更換成了戰至終章，是專門配備於獸人的型號，在你極端化時，你的義肢也會相應變化。”
    戰至終章？專門配備於獸人？艾澤看著自己的手，意念一動，他的神經忽然抽痛，但同時，唰的一聲，他的手腕刺出一把銀光劍刃，手指則轉變成漆黑的槍口。
    即可近戰，又可遠程，同時還兼備殺人於無形的暗器，這便是戰至終章，最平衡的義肢，無論在何種困境都能爭得一線生機，完美詮釋戰至終章的概念！而且他還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臂中藏著更大的殺器，隻需自己殺意一現，這殺器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將敵人屠戮殆盡。
    麵對這無數不幸中唯一的一點幸事，艾澤終於是長出一口氣，但仍是不解氣地問：“你們這群傻逼，獸人技術不已經是你們家的嗎？為什麽他媽還要費錢費力研究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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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個問題，老白變得異常嚴肅，就像是國家領導者準備告訴平民變法的意義，仿佛下一秒為人類文明再次繁榮的這種話就會從他嘴裏蹦出來。
    “變成獸人的技術源自我司的另一項計劃，‘重返原始’，說來也慚愧，這個計劃的初衷並不是想要帶領人類走向光明，而隻是單純的賺錢，我們市場部發現近幾年賽博體公司的營業額並不高，通過他們的分析，這種現象與朋克機械體有著密切聯係。”
    他頓了頓，“現在這個社會，人們幾乎都將工作甩給了ai，這也就導致人類的腦力與身體素質直線下降，要想憑著這樣的身體去承受賽博體的壓力無異於是登天，所以我們就想要將動物細胞融入人體，這也是‘重返原始’的由來，我們把人類變成豹子、獅子、老虎，讓他們的身體素質回歸原始，使得科技和人類結合更加完美，也是在那個時間點，科技發展速度指數倍增長，人們相信自己能夠再次駕馭科技，這也是為什麽我覺得這項研究可以帶領人類走向光明。”
    話說到這，他搖搖頭，臉上出現了類似失敗的無奈，“但同樣，‘重返原始’的弊端也非常明顯，沒有多少人願意成為人類中的異種，而且人類成為地球霸主並非沒有理由，雖然我們沒有閃電般的速度、壓倒性的力量，但好在我們非常均衡，而野獸呢？它們在一項能力突出時就注定出現多項短板。經過獸人改造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出現副作用，要麽是變得易怒，要麽是智商降低。這種副作用在一代中也許不明顯，但根據遺傳學定理，這種強大的顯性基因會加倍出現在後代身上。”
    “也就是說，你們這群吃飽沒事幹的科學家，準備讓這個世界在一百年後由一群智力低下，隻會流水的獸人掌控？”艾澤數落道。
    麵對失敗，老白並沒有逃避，而是點點頭，“這並不是為我們的初衷，但不得不承認，我們確實把這項偉大的事業搞砸，但我們最核心的理念並沒有錯，隻是需要變化，因此‘人體飛升’計劃便由我提了出來。”老白說著，臉上是無與倫比的自豪，“‘重返原始’改造隻能有一種或兩種基因，但我這個計劃卻是要將數種強力基因融進人體，讓我們可以擁有獵豹的速度、羚羊的感官，且不會影響人類本身的優勢，而在特別的情況下，極端化所激活的基因還能幫助我們度過危機。”
    艾澤默默聽著，他能夠感受到老白對這個研究的追求，這是一件好事，起碼能夠知道他對自己身上的實驗是正向的，而且‘人體飛升’計劃如果按照他描繪的那樣成功，那麽艾澤將在死巷再無敵人，殺掉神諭人也不再天方夜譚。
    “而促使‘人體飛升’計劃實現的還有另外一個因素。”老白手一揮，牆壁即刻出現一個視頻投影。
    這是一個最近不久的新聞類視頻，主持人是一位端莊、有氣質的美麗女人，正播告著近幾日的新聞事件，咬字清晰，聲音清脆好聽，顯然是經受過專門訓練。
    “三月十二日十三點五十分時，在死巷達裏爾街區凜冬路上發生了一起獸人傷人事件，凶手在鬧市區忽然開啟極端化並無差別攻擊路人，三分鍾後黑暗義警到達現場擊斃凶手，據fz執法署的統計，現場共有三人死亡，十人受傷，其中包括一位公民，案件性質極為惡劣，這是新年伊始來第三起獸人傷人事件，犯人與前兩起獸人一樣沒有前科，精神正常，家庭美滿。目前fz執法總署對於凶犯的作案動機沒有任何透露，請各位獸人依法遵守《獸人安全管理條例》，待在自己的法定活動範圍……”
    老白手一揮，畫麵中斷。他說道：“這個《獸人治安管理條例》不知你有沒有聽過，這個法例把獸人的活動範圍劃分在了一個街區，原因就如你所看到的那樣，而至於這些獸人為什麽會發瘋，這點我也尚不清楚。”
    重返原始，人體飛升，獸人發瘋，數種藕斷絲連的事情忽然讓艾澤覺得這件事並不簡單，可現在他已經成為了當局者迷的主角，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放眼當下，宣泄心中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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