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起這個，月霞的可愛讓瑞薩心曠神怡，完全忘記了熵濁病給他帶來的痛苦。
    在她會走路之後，月霞開始變得粘人。
    瑞薩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像一條小小的影子。
    他去廚房倒水，她就站在旁邊看著。
    他去陽台收衣服，她就蹲在地上等他。
    他坐在書桌前寫作業，她就安靜地坐在他腳邊，玩自己的手指或者一本圖畫書。
    但她似乎很聰明地明白了一件事——瑞薩要上學。
    每天早上，瑞薩背起書包準備出門時，月霞就會站在門口，仰著臉看他。
    眼神裏有一點點失落，但她從來不會哭鬧著不讓他走。
    也不會像其他小孩那樣拽著他的衣服不放。
    她隻是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他離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
    有一次，瑞薩和朋友約好周末出去玩，不想帶著月霞，就故意背上了書包。
    “月霞，哥哥去上學了。”他蹲下來，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月霞看了看他的書包，又看了看他的臉，最後點了點頭，乖乖站在原地沒動。
    瑞薩心裏突然湧上一陣愧疚。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後來，他再也沒用這個借口騙過她。
    她似乎並不是喜歡合群的孩子。
    爸媽曾經嚐試讓月霞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月霞，看，這是隔壁的小美，你們一起玩積木好不好？”媽媽蹲下來，把一塊積木塞進月霞手裏。
    月霞低頭看了看積木，又看了看旁邊一臉期待的小女孩。
    最後默默把積木放回原處，轉身走到角落裏，自己坐了下來。
    小美有些尷尬，媽媽也有些無奈。
    “她是不是不喜歡我？”小美小聲問。
    “不是的，她隻是……比較慢熱。”媽媽勉強笑著解釋。
    但其實，月霞不是慢熱，而是根本不想參與。
    她可以一個人玩很久，不吵不鬧，甚至不需要玩具。
    給她一張紙，她能折一整天。
    給她一支筆，她能塗塗畫畫到天黑。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外界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除非瑞薩在場。
    如果瑞薩陪她玩，她就會表現出罕見的興趣。
    他會教她折紙飛機，她會認真學。
    他會陪她畫畫，她會偶爾抬頭看他一眼，像是在確認他還在。
    有一次，瑞薩故意問她：“月霞，為什麽不喜歡和其他小朋友玩？”
    月霞低頭折著手裏的紙，過了很久，才輕聲說：“……無聊。”
    “那和哥哥玩就不無聊？”
    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瑞薩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她沒躲，反而往他身邊靠了靠。
    她不是冷漠，隻是她的世界很小，小到隻裝得下他一個人。
    林月霞兩歲生日那天，爸媽給她買了一盒彩色積木。
    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樣興奮地拆開包裝、把積木嘩啦啦倒出來玩。
    她隻是安靜地坐在窗邊，把積木一塊一塊地拿出來，在陽光曬得到的地方慢慢擺弄。
    幾天後，瑞薩放學回家，發現她竟然堆出了一座和她自己一樣高的小塔。
    “哥哥！”她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搖搖晃晃地跑過來，拽著他的手往窗邊拉，“高高塔……太陽陽……曬~”
    她說話還不太利索，詞匯也少得可憐，但瑞薩能看出她很驕傲。
    “哇！月霞自己堆的嗎？好厲害！”他蹲下來，揉了揉她的腦袋，毫不吝嗇地誇獎她。
    月霞抿著嘴，嘴角微微翹了翹，又很快恢複成那副淡淡的表情。
    但瑞薩知道，她很高興。
    瑞薩一直沒明白，為什麽月霞會那麽在意那座塔和陽光的關係。
    直到有一天，他因為被老師留下來補作業，回家比平時晚了一些。
    剛推開門，一個小小的身影就猛地撲了過來，緊緊抱住他的腿。
    瑞薩低頭一看，愣住了——月霞滿臉淚水，眼睛紅紅的，像是哭了很久。
    “怎麽了？”他趕緊蹲下來，用手擦她的臉，“誰欺負你了？”
    媽媽從廚房走出來，歎了口氣：“她今天一直盯著那座塔看。”
    “塔？”
    “嗯，就是你誇她的那座。”媽媽指了指窗邊，“這幾天我發現，每到快中午的時候，她就會坐在那裏，盯著陽光照在塔上的位置。”
    “陽光曬到第三層的時候，她就會走到門口等你，因為平時你都是那個時間回來的。”
    瑞薩怔住了。
    “今天你一直沒回來，陽光都曬到隻剩第一層了，她還是沒等到你。”媽媽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就哭了，怎麽哄都沒用，一直在塔和門口來回走，像隻找不到家的小貓。”
    瑞薩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軟。
    他低頭看著懷裏還在抽噎的月霞，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對不起啊，哥哥回來晚了。”
    月霞把臉埋在他肩膀上，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領，像是怕他再消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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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以後，瑞薩再也沒讓自己遲到過。
    甚至，他還因為不想再讓妹妹等，寫作業更認真了，成績反而提高了一些。
    月霞漸漸長大，嬰兒床已經放不下她了。
    爸媽商量了一下，決定讓她和瑞薩睡一張床。
    “反正你們兄妹感情好，而且床也夠大。”媽媽一邊鋪被子一邊說。
    瑞薩沒反對，隻是撓了撓頭：“她睡覺老實嗎？”
    “特別老實，幾乎不動。”媽媽笑著說。
    結果第一天晚上，瑞薩就發現自己被騙了。
    月霞確實不怎麽翻身，但她一定要被抱著睡。
    不僅如此，她還要用小手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蜷縮在他懷裏，像隻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才肯閉上眼睛。
    瑞薩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生怕吵醒她。
    銀白的發絲披在肩膀上，刮得癢癢的。
    “月霞……”他小聲叫她，“你這樣哥哥沒法睡啊。”
    月霞沒回答，呼吸均勻，已經睡著了。
    瑞薩歎了口氣，隻好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盡量不驚動她。
    結果就是，他一整晚都沒怎麽睡好。
    第二天早上，媽媽看到瑞薩頂著兩個黑眼圈從房間裏出來，忍不住笑了：“怎麽，沒睡好？”
    瑞薩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您不是說她睡覺很老實嗎？”
    “是啊，她是不怎麽動啊。”
    “但她要抱著我睡！”瑞薩壓低聲音控訴，“還摟我脖子！”
    媽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沒辦法，她從小就隻黏你，你就忍忍吧。”
    瑞薩：“……”
    忍忍就忍忍吧。
    後來，他慢慢習慣了。
    甚至，月霞的“強製抱睡”還幫他糾正了原本不太好的睡姿——他現在睡覺幾乎不亂動了，因為怕壓到她。
    有時候半夜醒來，發現月霞不知道什麽時候鬆開了手，滾到一邊去了。
    他還會下意識把她撈回來，讓她繼續枕著自己的胳膊睡。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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