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薩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那枚黑子，溫潤的觸感讓他稍稍定了定神。
    棋館裏彌漫著淡淡的茶香，窗外初夏的陽光透過竹簾，在棋盤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深吸一口氣，將黑子穩穩落在右上星位——44，一個穩健的開局。
    對麵傳來清脆的落子聲。月霞幾乎沒有思考，白子便如飛鳥般輕盈地占據了左下星位164。
    她今天紮著高高的馬尾，發梢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棋盤，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麽快？”瑞薩挑了挑眉。
    月霞眨了眨眼：“哥哥教我的，開局要快。”
    瑞薩失笑，繼續展開中國流布局，黑5落在410，試圖構築右邊的陣勢。
    然而白6立刻打入1610，像一把尖刀直插他的腹地。
    他不由得抬頭看了妹妹一眼——她什麽時候學會這麽激進的打法了？
    棋局平穩推進到第23手，瑞薩在右上形成厚勢，正暗自滿意時，月霞的白24突然輕飄飄地落在134。
    這手“輕吊”看似鬆散，卻讓他心頭一緊。
    他下意識地咬住下唇，手指在棋盒邊緣無意識地敲擊著。
    “哥哥，該你了。”月霞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他從未聽過的篤定。
    圍棋老師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前傾身體觀察著棋局。
    瑞薩能感覺到老師的目光在白24上停留了許久。
    中盤激戰開始後，月霞的棋風愈發淩厲。白58在1013的“碰”像一道閃電劈開黑棋的聯絡。
    瑞薩的黑59強硬扳住，但白60的扭斷讓他手指一顫，棋子差點從指間滑落。
    “這手棋......”他喃喃自語，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棋盤上，他的大龍突然變得岌岌可危。
    “哥哥，你出汗了。”月霞遞來一張紙巾，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像隻得意的小狐狸。
    瑞薩勉強做眼的黑73被白74精準“點”殺，眼位頓時變得曖昧不清。
    身後傳來老師倒吸涼氣的聲音：“這手‘點’......至少有業餘五段的水平。”
    官子階段，盤麵已經明朗。當月霞的白160消劫落下的瞬間，瑞薩知道大勢已去。
    他盯著棋盤上白棋構築的天羅地網，喉嚨發緊。
    “哥哥，你輸了。”月霞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滴水落入平靜的湖麵，在他心裏激起層層漣漪。
    周圍觀戰的學生發出低低的驚歎聲。數子結果：黑方176子含貼目6.5目），白方185子，白勝9目半。
    圍棋老師激動地走上前，眼鏡後的眼睛閃閃發亮：“小朋友，你的棋感極佳，尤其是中盤攻防轉換，簡直行雲流水！”
    月霞微微低頭，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但瑞薩看得分明，她嘴角悄悄揚起的弧度不是因為老師的誇讚，而是因為他臉上掩飾不住的驚訝。
    “你妹妹學棋多久了？”老師轉向瑞薩，聲音裏滿是難以置信。
    瑞薩苦笑著摸了摸後腦勺：“呃......一年。”
    “一年？！”老師的聲音陡然提高，“這水平至少是業餘五段以上了！”
    月霞終於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眼睛彎成兩道月牙：“所以，哥哥以後還敢小瞧我嗎？”
    瑞薩伸手捏了捏她柔軟的臉頰，故意拉長聲調：“不——敢——了，小——天——才。”
    “別這麽捏啊......是不是玩不起......唔......”月霞含糊不清地抗議著，小手拍打著他的手腕，卻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老師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鄭重地遞給月霞：“有興趣參加市裏的青少年圍棋比賽嗎？以你的實力，拿獎絕對沒問題。”
    月霞接過名片，眼神卻飄向瑞薩，帶著詢問和期待。
    瑞薩心頭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想去就去，哥哥支持你。”
    她眼睛一亮，像星星突然被點亮：“老師，比賽大概什麽時候開始？”
    “六月二十號，正好是暑假第一天。”
    “看起來和團體賽不衝突呢，哥，我要去！”月霞轉身抓住瑞薩的手臂搖晃著，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雀躍。
    瑞薩看著她發亮的眼睛，胸口湧起一股暖流：“嗯，妹妹最棒了！”
    這時，爸媽從茶館門口走來，看到被人群圍住的兩人，一臉疑惑。
    瑞薩笑著招手：“爸，媽，您家閨女，可是個圍棋天才。”
    爸爸驚訝地看向月霞，她難得露出害羞的神情，低頭“嗯”了一聲。
    媽媽攬住她的肩膀，眼中滿是驕傲：“我們家月霞，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離開茶館時，夕陽已經西斜。月霞悄悄拉住瑞薩的手，指尖微涼：“哥哥，下次我還想和你下棋。”
    他捏了捏她柔軟的掌心，感受著那份依賴：“好，下次我一定贏下你。”
    月霞仰起臉，調皮地眨眨眼：“那你可要加油了。”晚霞映在她臉上，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金色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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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宿舍，瑞薩把下午的對局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小王和李誌。
    “等等，”小王猛地從床上坐直，“你那十二歲的妹妹，下圍棋贏了你九目半？”
    “準確說，是業餘五段水平。”瑞薩揉了揉太陽穴，“而且她隻學了一年。”
    宿舍瞬間安靜得能聽見窗外樹葉的沙沙聲。
    “臥槽！”李誌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瞪得溜圓，“你妹妹是天才啊！”
    小王誇張地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林哥，等咱妹成了職業棋手，記得讓她提攜小弟啊！”
    “滾。”瑞薩笑罵著踹了他一腳，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這時手機震動，是月霞發來的消息：「哥，老師說下周有個青少年圍棋賽，我想試試。」
    瑞薩的拇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滑動：「去啊！需要哥哥陪嗎？」
    回複幾乎是立刻彈出來的：「嗯。」
    簡簡單單一個字，卻讓他胸口泛起一陣暖意，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李誌突然正色道：“我表叔在省圍棋協會，需要的話可以幫忙引薦教練。”
    “謝了，我先問問她的想法。”瑞薩握著手機，指腹輕輕摩挲著屏幕，“對了，哪有賣好點的棋盤？我想送她一個。”
    “網上定製啊！”小王又恢複了嬉皮笑臉的模樣，“可以刻字的那種，比如‘天才少女專用’......”
    正鬧著，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媽媽發來的語音消息，點開後傳來月霞軟軟的聲音：“哥哥，我今天把比賽通知打印出來了，你要不要看看？”背景音裏還能聽到爸爸的感歎聲。
    瑞薩笑著按下語音鍵：“當然要看，明天視頻時給我看看。”
    放下手機，小王和李誌一臉促狹地看著他。
    “幹嘛？”瑞薩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沒什麽，”小王假裝抹眼淚，“就是覺得你這妹控屬性越來越嚴重了。”
    “閉嘴吧你。”瑞薩抓起枕頭砸了過去，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窗外，初夏的晚風輕輕拂過，帶著淡淡的花香。
    瑞薩想起月霞專注下棋時微微皺起的眉頭，想起她贏棋時眼中閃爍的光芒，想起她悄悄拉住自己手時指尖的溫度。
    他忽然覺得，有這樣一個小天才妹妹，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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