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體賽開始的一個月前。
    圍棋社招仍在招人的那天，林月霞站在活動室門口，銀白色的劉海遮住了半邊眼睛。
    "新來的？"一個紮馬尾的女生攔住她，上下打量，"初一的小不點也敢來圍棋社？我們這裏可不是過家家的地方。"
    月霞抬起眼，漆黑的眸子平靜如水："我初二。"
    聲音不大，卻讓馬尾女生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月霞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在報名表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字跡清瘦鋒利。
    “誒，那不是年級前三嗎？”
    “是嗎？她怎麽有閑置過來圍棋社啊？”
    “不能是為了社長的容顏吧，想想就覺得嗑了~！”
    活動室裏嘈雜的議論聲漸漸安靜下來。十幾個學生圍坐在幾張棋盤旁，目光齊刷刷投向這個陌生的銀發少女。
    月霞置若罔聞，走到角落裏一張空棋盤前坐下，從書包裏取出自己的雲子棋具。黑白棋子落在綢布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好，新來的同學。"
    一個高挑的身影擋在了她麵前的光線。月霞沒有抬頭，但餘光看到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按在了棋盤對麵。
    "我是社長陳明遠，初三(2)班。"男生的聲音帶著刻意維持的威嚴，"我想測試你的水平，可否與我下一盤？"
    月霞終於抬起頭。陳明遠比她想象中要英俊，濃眉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校服襯衫的領口敞開兩粒扣子，露出鎖骨的一小片陰影。他身後站著幾個高年級學生，表情各異。
    "請坐。"月霞簡短地說，開始收拾棋盤上的棋子。
    陳明遠挑了挑眉，在她對麵坐下。周圍的社員們迅速圍攏過來，很快形成了一個鬆散的圓圈。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期待感。
    一位深棕發色的少年擠出人群，靠在陳明遠身旁。他比陳明遠矮半個頭，頭發微卷，眼睛是淺褐色的，像融化的蜂蜜。他俯身在陳明遠耳邊說了什麽，聲音壓得很低，但月霞敏銳的耳朵還是捕捉到了隻言片語。
    "社長要親自考核？...你親自來不好吧..."
    陳明遠搖搖頭，同樣低聲回答："你考了那麽多人不讓我考一次？"
    “我是你指認的麵試官啊喂！”
    “那現在你暫時被革職了，等我下完你就恢複職位。”
    “不帶這麽玩的？”
    “為什麽不能這麽玩？”陳明遠以戲謔的眼神斜向深棕發色的少年。
    “因為我比你帥！”
    “...”
    “一邊去吧。”
    名叫周子軒的棕發少年撇撇嘴，直起身子時不小心碰倒了月霞放在桌邊的水杯。水灑在棋盤上，迅速被吸進綢布裏，留下深色的痕跡。
    "啊，抱歉..."周子軒手忙腳亂地去擦，卻被月霞攔住了。
    "不用。"她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塊深藍色手帕，輕輕按壓著濕掉的區域。
    周子軒尷尬地收回手，站到一旁。月霞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齊，右手食指和中指有輕微的繭——那是長期執棋留下的痕跡。
    "可以開始了嗎？"月霞問，已經將棋盤擦幹，重新擺好。
    陳明遠點點頭："猜先吧。"
    月霞抓起一把白子，陳明遠猜單。結果是雙數，月霞執黑先行。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月霞的食指和中指夾起一枚黑子，懸在棋盤上方片刻，然後——
    "天元？！"周子軒驚呼出聲。
    活動室裏頓時炸開了鍋。第一手天元，這在正規比賽中幾乎看不到，要麽是極端自信，要麽就是...
    "丫頭太厲害了。"一個學長驚訝道，"社長，給她點顏色看看。"
    陳明遠沒有立即回應，而是盯著那枚落在棋盤正中央的黑子，眉頭微蹙。片刻後，他在右上角小目落下一枚白子。
    月霞的第二手落在右下角小目，與天元形成對角呼應。陳明遠微微頷首，這手棋總算回歸常規。他在左上星位落子，布局堂堂正正。
    "這才像話。"觀戰的周子軒小聲嘀咕。
    月霞第三手直接掛向白棋的星位，挑釁意味十足。陳明遠不慌不忙，一記穩健的小飛應對。黑棋隨即在左下構成三連星，氣勢磅礴。
    "模仿？"陳明遠挑眉問道。
    月霞不答，第五手突然變招，在邊路一記淩厲的"肩衝"。陳明遠早有準備，以柔克剛地應了一手"靠"。兩人落子如飛，轉眼間已過二十餘手。
    "好快..."
    "她居然能跟得上社長的節奏..."
    周子軒目不轉睛地盯著棋盤。黑白雙方在中腹展開激烈爭奪，月霞的棋風如疾風驟雨，陳明遠則似磐石般穩健。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在棋盤上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第三十七手，月霞突然祭出妙手——一記"點方"直刺白棋要害。陳明遠陷入長考，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棋子。活動室裏靜得落針可聞。
    "這手太狠了..."
    "社長要糟..."
    陳明遠突然眼睛一亮，落下一記看似平庸的"粘"。月霞眉頭微蹙，這手應法她沒料到。黑棋繼續強攻，白棋卻如流水般化解攻勢，反而在邊角偷取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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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周子軒突然拍腿，"社長是在誘敵深入！"
    進入中盤，月霞的黑棋在中央築起滔天厚勢，陳明遠則牢牢把控四角。局勢異常膠著，連圍觀的高年級生都屏住了呼吸。
    "勢均力敵啊..."
    "我從沒見過社長這麽認真..."
    第一百零三手，月霞一記精妙的"挖"斷開白棋大龍。陳明遠額頭沁出細密汗珠，思考了足足十分鍾才應手。月霞嘴角微揚，這手棋她計算了七種變化，白棋已無生路。
    "屠龍了！"
    "社長要認輸了吧？"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月霞突然瞥見窗外掠過的人影——一個銀發男子側臉酷似她思念的哥哥。她手指一顫，落子時偏了半格。
    陳明遠瞳孔驟縮，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一記"撲"死裏逃生。黑棋大龍反而陷入危機。
    "啊！"周子軒失聲驚呼。
    月霞臉色煞白，急忙補救，但為時已晚。陳明遠穩紮穩打，最終以半目優勢險勝。
    "承讓。"陳明遠長舒一口氣，後背早已濕透。
    月霞死死盯著那個致命的失誤點，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片刻後，她緩緩抬頭："你很強。"
    這是她今天第一次稱讚對手。陳明遠怔了怔，隨即露出真誠的笑容："你也是。那手"挖"差點要了我的命。"
    月霞開始默默收子，動作依然一絲不苟。周子軒湊過來小聲問："剛才你是...分心了嗎？"
    銀發少女的手頓了頓，沒有回答。窗外，那個酷似哥哥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下個月有校際團體賽，你...願意代表學校出戰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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