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廣州美院男生宿舍還沉浸在睡夢中。
    林瑞薩已經收拾好背包，輕手輕腳地關上了寢室門。
    背包裏裝著素描本、一套便攜圍棋和給月霞準備的禮物——一枚白玉雕刻的雲子書簽。
    當然，萬萬不能丟的《棋魂》也要帶上。
    手機屏幕亮起，是月霞昨晚發來的消息："哥，我當主將了。"後麵跟著一個貓貓震驚的表情包。
    瑞薩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幾乎能想象妹妹說這話時那種故作平靜卻掩不住得意的神情。
    手指在屏幕上輕點："不愧是我妹妹，等著看你大殺四方。"
    地鐵轉高鐵的路上，瑞薩反複查看比賽日程。
    團體賽上午十一點開始第一輪，下午三點第二輪。
    他算準了時間，坐最早一班高鐵，十點就能到梅州，剛好趕上妹妹的首戰。
    "3a...是這裏。"瑞薩找到靠窗的座位，把背包放在腿上。窗外晨光熹微，站台上人流匆匆。
    他掏出素描本，翻到最新一頁——那是昨晚熬夜完成的月霞側臉速寫，線條幹淨利落，捕捉到了妹妹下棋時專注的神態。
    列車啟動的輕微震動中，瑞薩摸出那套便攜圍棋。
    塑料棋盤鋪在小桌板上，他左手執黑，右手執白，開始複盤月霞在電話裏描述的那盤對局。
    "第二十三手大斜飛掛..."瑞薩落子的動作突然頓住。這個變招太突然，難怪月霞會停頓三秒。他的手指懸在空中，模擬妹妹當時的思考路徑。
    "邊路一靠確實妙。"一個低沉的男聲從上方傳來，"既化解攻勢，又為後續的反擊埋下伏筆。"
    瑞薩抬頭，對上一雙銳利的眼睛。站在過道的男人約莫三十出頭，穿著深灰色立領襯衫，左手無名指戴著枚素圈銀戒，右手提著個黑色皮質棋盒。
    "您會下棋？"瑞薩下意識合上素描本。
    男人笑了笑，眼角浮現細紋："不介意的話，我能坐這裏嗎？"他指了指瑞薩旁邊的空位，"其他車廂都滿了。"
    得到許可後，男人利落地放好行李坐下。他身上的檀香混著一絲墨汁的氣息，讓瑞薩想起美院國畫係的教授。
    "程立。"男人簡短地自我介紹，目光落在棋盤上，"這盤棋很有意思，黑棋第二十三手的變招很專業。"
    瑞薩眼睛一亮："您也看出來了？這是我妹妹的實戰對局，她說這手大斜飛掛讓她措手不及。"
    程立從棋盒中取出一枚黑子，點在棋盤另一處："但如果黑棋先在這裏小飛，再轉入大斜，白棋會更難應對。"他的手指修長，落子時有種獨特的韻律感。
    瑞薩盯著棋盤，突然倒吸一口氣："這樣白棋的邊空就被破壞了！"他急忙摸出手機，"我得告訴月霞這個變化..."
    "等等。"程立按住他的手腕，力道很輕卻不容拒絕，"你妹妹叫什麽名字？"
    "林月霞，梅州一中的。"瑞薩驕傲地說，又補充道，"她才學棋不到兩年。"
    程立的眉毛微妙地抬了一下："那可真是天才”
    高鐵平穩地行駛在軌道上，窗外的景色飛速後退。
    "我...我是廣州美院的學生。"瑞薩結結巴巴地說，感覺自己的耳朵發燙，"但我從小就喜歡圍棋，隻是水平太業餘了。"
    程立的目光落在他素描本上露出的半幅畫上："你畫得很不錯。"
    瑞薩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拿著素描本，趕緊合上："謝謝，隻是隨手畫的。"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程先生，您怎麽會坐這班高鐵？"
    "去梅州看個比賽。"程立輕描淡寫地回答，手指輕輕敲擊著皮質棋盒，"團體賽，有些年輕棋手值得關注。還有，我孩子也在那裏比賽。"
    “老鄉啊！”
    瑞薩眼睛一亮："我妹妹就在參賽！梅州一中隊的主將。"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翻出月霞的照片給程立看，"她真的很厲害，去年才學棋，現在已經能下贏他們學校的圍棋社長了。"
    照片中的女孩約莫十二三歲，銀白色劉海蓋住她一半的眼睛，此刻正專注地盯著棋盤。
    她的眼睛明亮如星，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每天都纏著我下棋，後來開學我回廣州，她就在網上下。"
    瑞薩繼續說道，手指無意識地擺弄著棋子，"半年後她告訴我加入了學校圍棋社，上個月突然發消息說她當上主將了。"
    程立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她平時怎麽訓練的？"
    "就是自己看書，上網下棋。"瑞薩說，"我們家在縣城，沒什麽專業老師。我給她買了幾本棋譜，她好像能背下來似的。"
    程立突然從棋盒裏取出幾枚棋子，快速在便攜棋盤上擺出一個局麵："你妹妹遇到過這個定式嗎？"
    瑞薩盯著棋盤看了幾秒，搖搖頭："我不確定...看起來很複雜。"
    "這是"大斜千變"的一個變體。"程立解釋道，手指輕點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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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職業棋手也常常在這裏犯錯。如果你妹妹真如你所說那麽有天賦..."
    他的話沒說完，但瑞薩能感覺到程立眼中閃過的興趣。
    一種莫名的驕傲感湧上心頭，他脫口而出："程老師，您要來看月霞比賽嗎？就在梅州圍棋館，上午十一點開始。"
    “嗯，順便看我孩子。”
    “差點忘記了，哈哈。”
    …
    列車廣播宣布即將到達梅州站。
    瑞薩匆忙收拾棋盤和素描本，心跳加速。
    下車時，程立主動幫瑞薩提了背包。人流中，瑞薩注意到程立的左手無名指上那枚素圈銀戒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你怎麽去賽場？"
    "打車。"瑞薩說，"我查過了，二十分鍾就能到。"
    "坐我的車吧。"程立說，"我約了司機。"
    “那太感謝了。”
    瑞薩跟著程立來到車站停車場，一輛黑色轎車已經等在那裏。
    上車後，程立從包裏取出一本厚重的筆記本，翻開其中一頁遞給瑞薩："看看這個局麵。"
    頁麵上是一個手繪的棋局，旁邊密密麻麻記滿了分析和變化圖。瑞薩雖然水平有限，但仍能看出這盤棋的複雜程度遠超他的理解範圍。
    "這是...？"
    "去年三星杯半決賽的一盤棋。"程立說，"第147手被認為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我想看看你妹妹會怎麽應對。"
    瑞薩苦笑："這太難了，月霞才學棋不久..."
    "天賦不分時間長短。"程立收回筆記本，目光投向窗外，"有些人下了一輩子棋還是業餘水平，有些人幾個月就能展現出職業潛質。"
    “說的在理。”
    車子駛入梅州市區，瑞薩的心跳越來越快。
    他有段時間沒有抱過她了，很是想念。
    待他們到時，比賽已經進行十多分鍾。
    “還好，還好。”
    “那我先走了。”
    “程先生不去看您孩子嗎？”
    “我想不用了，我主要是來做一些工作的，順便看看。”
    “噢，那再見了。”
    “嗯。”
    圍棋館前已經聚集了不少參賽學生和觀眾。
    瑞薩進館後立刻在人群中尋找月霞的身影，很快就在賽場角落處發現了她。
    沒錯，正是梅州一中對陣明德中學。
    …
    “沒想到明德中學這麽厲害。”陳明遠暗自喃喃道，這一盤他執白棋，而一旁的周子軒執黑，陷入劣勢，唯獨月霞，執黑，完虐明德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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