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霞推開圍棋社活動室的門，所有目光立刻聚焦在她身上。陳明遠正與幾個社員複盤早上的對局，聽到動靜抬起頭，手中的白子懸在半空。
    "我參加。"月霞的聲音不大，卻讓嘈雜的活動室瞬間安靜。
    陳明遠的指尖微微一顫，棋子"嗒"地落在棋盤上。他站起身時碰倒了手邊的茶杯，深褐色的茶水在棋盤上洇開，像一朵綻放的花。
    "好。"他喉結滾動，聲音比平時低沉，"很好。"
    周子軒從後排竄過來，興奮地撞翻了兩把椅子："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社長，咱們這次穩了！"
    陳明遠用袖子胡亂擦了擦濕漉漉的棋盤，水珠順著他繃緊的小臂線條滑落。他抬頭時，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再下一局。"
    "現在？"月霞挑眉。
    "堂堂正正的一局。"陳明遠將浸濕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前臂，"沒有幹擾，沒有分心。"
    活動室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有社員悄悄摸出手機準備錄像，被周子軒一巴掌拍在後腦勺："社長認真對局時禁止拍攝！"
    月霞把書包擱在窗台，陽光透過她銀白的發絲在木地板上投下細碎光斑。她走到陳明遠對麵坐下，從包裏取出那套雲子棋具。黑曜石打磨的棋子在絨布上排開時，發出細碎的碰撞聲。
    "猜先。"陳明遠抓了一把白子。
    這次月霞執白。她第一手落在右上星位，陳明遠的黑棋緊隨其後占據左下。前二十手如行雲流水，兩人落子快得讓圍觀社員跟不上節奏。當陳明遠第23手突然變招，一記"大斜飛掛"直逼白陣時，周子軒忍不住"啊"了一聲。
    月霞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淡陰影。她拈起白子的手指在空中停頓三秒，突然轉向邊路一記淩厲的"靠"。陳明遠呼吸明顯一滯，這是他沒料到的應手。
    "妙啊！"周子軒捶了下大腿，"這手既化解攻勢又暗藏殺機！"
    中盤廝殺時，陳明遠的黑棋如暴風驟雨般進攻，月霞的白子卻像海麵上屹立的礁石。
    第一百四十七手，陳明遠的黑棋大龍頓時岌岌可危。汗珠從他額頭滾落，在棋盤上濺開細小的水花。
    "認輸。"漫長的思考後，陳明遠將兩枚黑子放在棋盤右下角。他的聲音沙啞，嘴角卻帶著笑，"三目半。"
    月霞輕輕點頭，伸手拂亂棋局。陽光在她指間流轉，那些瑩潤的白子仿佛有了生命。
    "市賽用這個開局。"陳明遠突然說，手指點向棋盤某個角落，"對方主將研究過我所有公開對局，但沒人見過你的棋風。"
    周子軒擠過來遞上毛巾："社長你衣服都濕透了！"
    “林月霞，你很厲害，完全可以頂替我擔任主將。”
    “呃，你謙虛了，我下的並不輕鬆，很大原因都是運氣所使然。”
    “我下了四年，從六年級開始，我難以想象以你的棋力要練多久。”
    “呃，我才不到兩年吧。”
    陳明遠的手指突然僵在半空，毛巾"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活動室裏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連成一片，連窗外掠過的麻雀都驚得撲棱棱飛走。
    "兩...兩年？"周子軒的聲音變了調，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他手裏的記錄本"嘩啦"滑落，紙張散了一地。
    月霞歪著頭，銀白的發絲掃過肩頭："嗯。"
    她低頭整理棋具，雲子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從哥哥教我下第一盤棋算起。"
    陳明遠的鏡片蒙上一層霧氣。他機械地摘下眼鏡，用濕透的袖口反複擦拭，指節發白："我每天練六小時..."聲音哽在喉嚨裏。
    陽光斜斜地切過棋盤，照亮月霞半邊臉龐。她睫毛微顫，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不得體的話："呃...可能是因為哥哥教得好。"
    "你哥..."陳明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茶水未幹的觸感透過皮膚傳來，"是職業棋手？"
    "不是，相反他下的比我還差。"月霞輕輕抽回手，指尖沾著一點水光，"他就是個普通大學生。"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他很會教人。"
    活動室後牆的老式掛鍾"哢嗒"走著，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周子軒蹲在地上撿紙張的動作定格了，某個社員手裏的棋子"叮"地滾到牆角。
    "社長！"活動室的門突然被撞開，一個紮馬尾的女生舉著手機衝進來，"市賽抽簽結果出來了！我們對戰去年亞軍明德中學！"
    陳明遠如夢初醒。他彎腰撿起毛巾，水珠順著發梢滴到地板上："把...把月霞排主將位。"
    月霞聽聞，內心掀起一絲波瀾，“社長，我還沒打算——”
    "什麽？"馬尾女生瞪大眼睛，打斷了月霞的話，"那社長你..."
    "我當副將。"陳明遠把濕透的襯衫下擺從褲腰拽出來，布料"啪"地貼在背上，"現在開始特訓，月霞將是本次大賽的主將，我副將，周子軒則是三將..."他的聲音突然哽住，轉身時撞翻了棋罐，黑曜石棋子"嘩啦啦"灑了一地。
    “為什麽？月霞不就是下過了你嘛，勝敗乃兵家常事...”
    “話是這麽說，但和她的能力沒有關係，輸了就是輸了，我也不是什麽高手，這是權宜之計。”
    月霞見狀，打算不理會，淡然接受主將的身份，蹲下來幫他撿棋子。
    陳明遠見狀，墊步湊近以疑惑的表情問："你...真的隻學了一年多？"
    一枚白子在她掌心轉了個圈："哥哥說我有天賦。"陽光透過棋子，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我就開始喜歡上了。"
    窗外傳來放學的鍾聲，驚起一群白鴿。陳明遠望著羽毛紛飛的天空，突然笑了："你哥來看比賽嗎？"
    "嗯。"月霞把最後一枚棋子放回罐中，金屬蓋子合上時發出清脆的"哢嗒"聲，"他說要坐在第一排。"
    “這感情好啊。”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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