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霞與瑞薩並肩走在商業街上，兩人之間隔著微妙的距離。
    店鋪的霓虹燈在暮色中漸次亮起，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月霞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裙擺褶皺，瑞薩則盯著遠處甜品店的招牌，仿佛那裏有什麽值得研究的東西。
    "要喝奶茶嗎？"瑞薩突然指向一家網紅店，聲音比平時高了半度。
    月霞搖搖頭，銀白色的發絲在晚風中輕輕晃動："太甜了。"
    沉默再次蔓延。路過一家電玩城時，鼓點強烈的音樂震得地麵微微發顫，幾個初中生嬉笑著從他們身邊跑過。
    月霞的肩膀不經意間蹭到瑞薩的手臂，兩人同時觸電般往反方向躲開。
    "小心！"瑞薩突然拽住月霞的手腕——她差點踩到鬆動的地磚。
    溫熱觸感在掌心停留不到一秒，月霞就迅速抽回手，耳尖泛起淡淡的粉色。
    五點半的夕陽將櫥窗玻璃染成橘紅色。月霞停在一家書店前，目光掃過最新上架的圍棋棋譜集。
    瑞薩立刻會意："要買嗎？"
    "不用。"她轉身走開，"網上都有電子版。"
    當鍾樓的指針指向六點時，他們不約而同地走向街心公園。
    長椅上的鴿子撲棱棱飛走，月霞輕輕拂去椅麵上的羽毛，與瑞薩隔著一人寬的距離坐下。
    噴泉的水珠隨風飄散，在夕陽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月霞的裙擺被水霧沾濕了一角，但她沒有挪動。
    暮色漸沉，公園裏的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在噴泉的水霧中暈開朦朧的光暈。
    月霞正低頭整理被水珠打濕的裙角，忽然聽見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輕快中帶著點莽撞，像是永遠踩不準節奏的鼓點。
    "月霞？"
    她抬頭，正對上迎麵走來的周子軒驚訝的目光。
    他今天穿著深藍色休閑襯衫，棕色的卷發似乎比平時更亂了些，像是剛被風吹過。
    而更令月霞意外的是，他身旁站著一對氣質出眾的中年男女——男人戴著細框眼鏡，神色沉穩，女人則眉眼溫柔，手裏拎著購物袋，顯然是一家三口剛結束周末的采購。
    瑞薩微微直起身，目光在周子軒和那對夫婦之間掃過，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好巧啊！"周子軒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眼睛亮晶晶的，"你們也來公園？"
    月霞點點頭，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他身後的男人身上——對方也在看她，鏡片後的目光帶著某種審視的意味，讓她莫名想起圍棋比賽時對手的沉思。
    "爸、媽，這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林月霞！"周子軒側身介紹，語氣裏帶著掩不住的驕傲，"我們學校圍棋社的天才少女！"
    "子軒，"女人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語氣無奈又寵溺，"別這麽咋咋呼呼的。"她轉向月霞，笑容溫和，"你好，我是子軒的媽媽，這位是我先生。"
    程立微微頷首，目光卻始終停留在月霞臉上，像是在確認什麽。半晌，他忽然開口："上周明德中學的校際賽，你的三連星布局很精彩。"
    月霞一怔，沒想到他竟然看過自己的對局。周子軒在一旁得意地插嘴："爸可是市圍棋協會的副會長，他——"
    "子軒。"程立淡淡打斷他，語氣不重，卻讓少年立刻噤聲。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瑞薩站起身，不動聲色地擋在月霞前麵半步，朝程立伸出手："您好，咱之前見過。"
    兩隻手握在一起的瞬間，月霞注意到程立的指尖有輕微的停頓，大概是職業習慣。
    "幸會。"程立收回手，目光在兄妹二人之間短暫停留，隨即轉向噴泉的方向，"天色不早了，子軒，我們該回去了。"
    "啊？這麽快？"周子軒明顯不情願，眼巴巴地看向月霞，"那個……市賽選拔，你會參加吧？"
    "當然。"月霞點頭。
    "太好了！"他咧嘴一笑，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母親輕輕拉住了胳膊。
    告別時，程立最後看了月霞一眼，忽然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期待在賽場上見到你……林同學。"
    直到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林蔭道盡頭，月霞才低聲問道："你認識那位程副會長？"
    "第二次見了。"
    “這樣嗎，能說說看嗎？”
    "其實在高鐵上就偶遇過程先生了。"
    瑞薩望著遠處漸暗的天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長椅扶手上的紋路，"他當時看了我複盤的棋局，還給了些專業意見。後來才知道他是職業九段，更沒想到會是周子軒的父親。"
    月霞輕輕"嗯"了一聲，銀白色的發絲被晚風吹起又落下："他看人的眼神像在分析棋局，讓人不太舒服。不過周子軒倒是完全不像他，整天咋咋呼呼的。"
    "子軒那孩子挺單純的。"瑞薩轉頭看向妹妹，發現她正盯著地麵上的光影出神，"看得出來他很崇拜你。"
    月霞的指尖在裙擺上畫著無形的棋路："他隻是沒見過真正的高手罷了。不過...哥，你有沒有覺得程副會長對我的態度很奇怪？就像在評估什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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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薩沉默了片刻，組織著語言："其實他給過我名片，說如果你有興趣可以聯係他。我猜...可能是看中了你的天賦？畢竟職業棋手遇到好苗子都會這樣。"
    "我不需要什麽職業指導。"月霞突然抬頭，眼神銳利得讓瑞薩一怔，"現在這樣就很好，下棋隻是因為喜歡，不想變成必須贏的壓力。"
    噴泉的水聲忽然變大，掩蓋了瑞薩的一聲輕歎。
    他注視著妹妹緊繃的側臉，"月霞，我們得談談。從昨天開始你就很不對勁，到底怎麽了？"
    長時間的沉默後，月霞的聲音輕得幾乎被水聲淹沒。
    "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和現在的你相處。以前可以隨便撒嬌耍賴，可現在..."
    她的手指絞在一起，"你會躲開我的觸碰，躲避我的..."
    “這種尺度你覺得會在撒嬌的範疇嗎？不會覺得有點過嗎？”
    瑞薩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公園的燈光在他眼底投下搖曳的陰影，"你不再是需要哥哥哄著睡覺的小女孩了。有些距離...是必須要保持的。"
    "可我不想這樣！"月霞猛地轉向他，眼眶發紅，"為什麽非要改變？我還是我啊！"她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顫抖，"你知道我多期待這次見麵嗎？每天都在數日子，可真的見到了，你卻..."
    瑞薩伸手想擦她的眼淚，卻在半空停住，最終隻是遞過紙巾，"成長就是這樣，月霞。兄妹之間也需要分寸感，尤其是..."他艱難地尋找著措辭，"當你開始變成大姑娘的時候。"
    "所以你覺得我很惡心嗎？"月霞攥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那些故意靠近你的舉動，讓你覺得惡心了是不是？"
    "當然不是！"瑞薩終於忍不住握住她發抖的肩膀，"我隻是...害怕自己會產生不該有的念頭。你是我妹妹，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我絕對不能..."他的聲音哽住了，“我承認，即便我與你相處很久，即便很多細枝末節的地方都可以不用在意，但我依舊會在那種尺度下對你產生不該有的反應。”
    月霞怔住了，淚水凝固在臉頰。
    遠處遊樂場的音樂聲飄來，夾雜著孩童的笑鬧，襯得此刻的沉默愈發震耳欲聾。
    "我明白了。"
    良久，她擦幹眼淚，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那我們...就像普通兄妹那樣相處？不越界，也不疏遠？"
    瑞薩如釋重負地點頭，卻沒注意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對，我永遠是你哥，你永遠是我妹妹。"
    "那拉鉤。"月霞伸出小指，努力讓語氣輕鬆起來，即便這是目前最好的處理辦法，"我會注意分寸，不讓你難堪。"
    當兩人的手指勾在一起時，瑞薩忽然發現她的指甲剪得很短，指腹還有長期執棋留下的薄繭。
    這個發現讓他心頭一酸——無論棋藝多麽精湛，她終究還是那個會為哥哥一句話就拚命練習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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