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消失的瑞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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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聲漸密,林凱站在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鎖骨下方的鑰匙印記。
    窗外,梅州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暈染成模糊的色塊,像被水洗過的油畫。
    "最明亮的星光,總是藏在最深的黑暗裏..."
    亮的低語在腦海中回蕩,林凱突然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那些與瑞薩如出一轍的掌紋,那些被強行灌入的記憶碎片,還有此刻胸腔裏翻湧的複雜情感,無一不是那個觀測者精心設計的陷阱。
    "原來如此..."林凱苦笑著喃喃自語。
    他早該想到的。
    亮創造他絕非偶然,而是早有預謀。
    作為觀測者文明的遺民,那個存在最擅長的就是玩弄人心。
    讓瑞薩通過記憶分割擺脫倫理困境,讓他這個複製體成為月霞新的情感寄托——多麽完美的"雙贏"方案。
    客廳裏傳來瑞薩和月霞的對話聲。
    透過半開的門縫,林凱看到輪椅上的瑞薩正興致勃勃地向月霞展示新買的圍棋雜誌,而月霞的表情讓林凱的心髒狠狠揪緊,她正努力擠出一個微笑,眼神卻不斷飄向瑞薩的脖頸。
    "哥,你還記得我們上次下棋是什麽時候嗎?"月霞突然問道,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
    瑞薩頭也不抬地翻著雜誌:"前幾天吧,你還讓了我五子誒,最後我還是輸了。"
    他笑著指了指茶幾上的記分本,"看,我還記著呢。"
    月霞的手指猛地攥緊了衣角,“嗯......”
    "怎麽了?"瑞薩困惑地抬頭,銀色瞳孔清澈見底,"我說錯什麽了嗎?"
    "沒有。"月霞迅速別過臉,"我去泡茶。"
    廚房裏傳來杯盤碰撞的聲響。
    林凱深吸一口氣,推門走進客廳。
    瑞薩抬頭看他,笑容燦爛得刺眼:"來一局?既然你和我是同一個記憶,那棋藝肯定不落下風。"
    林凱盯著棋盤上反射的燈光,突然感到一陣荒謬。
    這個提議若是放在兩天前,瑞薩絕不會如此輕鬆地說出口。
    "好啊。"林凱聽見自己說,聲音幹澀得不像自己的,“對了,月霞的市賽還有通知嗎?”
    “呃,好像還在延期,已經兩周了,誒。”
    “...”
    他機械地擺好棋子,手指觸碰到冰涼的玉石時,一段陌生的記憶突然湧入——十一歲的月霞第一次學棋,小手笨拙地捏著黑子,瑞薩從背後環住她,手把手教她落子。
    少女發絲間的香氣,還有後背傳來的、不屬於兄妹的心跳。
    "你臉色不太好。"瑞薩落下一子,關切地問道,"是不是淋雨著涼了?"
    林凱猛地抬頭,看到瑞薩眼中純粹的擔憂。
    沒有嫉妒,沒有猜疑,就像在看一個真正的弟弟。
    這種毫無雜質的關懷比任何敵意都更令人窒息。
    "我沒事。"林凱倉促落下一子,棋子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嗒"聲。
    棋局進行到中盤時,月霞端著茶盤回來了。
    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最終停在林凱臉上。
    那一瞬間的眼神交流包含了太多信息——困惑,痛苦,還有一絲微弱的希冀。
    或許是出現幻覺,仿佛林凱才是自己的哥哥,瑞薩是意外來的。
    "喝點熱的。"她把茶杯放在林凱手邊,指尖不經意地擦過他的手背,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瑞薩對此毫無察覺,正專注地盯著棋盤:"這步棋..."他摩挲著下巴,突然眼睛一亮,"啊!月霞你看,林凱這個局布得真妙!"
    月霞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
    曾幾何時,瑞薩也會用這種興奮的語氣誇讚她的棋藝,眼中閃爍著驕傲與某種更深沉的情緒。
    而現在,他看向林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值得欣賞的對手,純粹而簡單。
    "嗯,很厲害。"月霞輕聲附和,手指無意識地繞著發梢。
    林凱突然站起身,棋盤被撞得晃動,幾顆棋子滾落在地。
    "抱歉。"他的聲音繃得極緊,"我突然想起...亮有事找我。"
    不等兩人回應,他就大步走向臨時臥室,重重關上門。
    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時,林凱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亮的笑聲在腦海中回蕩。
    "現在明白了?"觀測者的聲音帶著金屬質感的回響,"你是我送給他們的禮物。"
    林凱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你刪除了瑞薩的記憶,就為了製造這種可笑的"平衡"?"
    "刪除?不。"亮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記憶無法被刪除,隻能被隔離。就像把文件移入回收站——它依然存在,隻是不被讀取而已。"
    這個比喻讓林凱渾身發冷。
    他想起瑞薩今早那個陽光燦爛的笑容,想起他親昵地揉月霞頭發的動作,想起他談論棋局時眼中純粹的快樂——所有這些,都建立在一個被刻意隱藏的痛苦真相之上。
    "為什麽要這麽做?"林凱嘶聲問道,"為什麽選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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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的影像在意識中逐漸清晰,灰白的長發無風自動:"因為熵濁。"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門後的存在即將蘇醒,我需要瑞薩保持清醒。那些...多餘的情感消耗太大。"
    林凱猛地抬頭:"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亮的身影開始消散,"他對月霞的感情太過強烈,強烈到會幹擾銀濁的穩定性。而你的存在,恰好能分擔這部分"負荷"。"
    “況且,這是他自願提出的。”
    “我並沒有聽他說過。”
    “那是因為他自始至終沒把你當成他。”
    “我還聽實話。”
    “...”
    隨著最後一個詞的回響消散,林凱感到鎖骨下的灼熱漸漸平息。
    客廳裏傳來月霞壓低的笑聲和瑞薩的說話聲,聽起來和諧得刺耳。
    林凱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出去。
    棋局已經散了,月霞正跪坐在地毯上收拾棋子,銀白的發絲垂落在臉頰旁。
    瑞薩則在翻看那本雜誌,時不時發出讚歎聲。
    多麽溫馨的畫麵。多麽完美的"雙贏"。
    林凱走過去,蹲下身幫月霞撿起散落的棋子。
    他們的手指在棋盤下方短暫相觸,月霞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林凱讀不懂的情緒。
    "謝謝。"她輕聲說,迅速縮回手。
    瑞薩從雜誌中抬起頭,笑容明亮如初:"聊完了?亮又給你布置什麽奇怪任務了?"
    林凱看著這個"兄長"毫無陰霾的臉,突然很想一拳打碎那副假麵。
    但他隻是搖搖頭,嘴角扯出一個微笑:"沒什麽,就是些...關於銀濁的注意事項,況且,他也會跟你提的。"
    月霞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一顆黑子從指間滑落,在棋盤上轉了幾圈才停下。
    "說到這個,"瑞薩合上雜誌,表情突然嚴肅起來,"陳醫生今天發消息說,西安那邊的熵濁現象又出現了。"
    他指了指手機,"政府正在組織疏散。"
    林凱和月霞同時僵住。
    這個情報若是放在以前,瑞薩會先確保月霞的安全,會緊張地製定各種應急預案,會整夜守在電話前等待最新消息。
    而現在,他談論這件事的語氣就像在討論明天的天氣。
    "我們應該做點什麽。"瑞薩試探性地說。
    林凱困惑地眨眨眼:"我們能做什麽?"
    瑞薩轉動輪椅靠近茶幾,給自己倒了杯茶,"這種事交給專業人士處理就好,我會過去西安的。"
    月霞猛地站起身,她的胸口劇烈起伏,眼中閃爍著林凱從未見過的怒火。
    "哥!"她的聲音尖銳得不像自己,"那是會死人的!你...你怎麽能這麽冷靜?"
    瑞薩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嚇了一跳,銀色瞳孔微微擴大。
    他的困惑如此真實,仿佛真的不理解月霞為何如此激動。
    林凱看著這一幕,胸口像壓了塊巨石。
    現在的瑞薩不僅忘記了那些禁忌的感情,連最基本的危機感都被削弱了。
    亮所謂的"記憶分割",遠比表麵看起來的影響更深。
    "月霞。"林凱輕輕按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少女身體的顫抖,"冷靜點。"
    月霞甩開他的手,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你們都瘋了..."
    她轉身衝進臥室,門被摔得震天響。
    客廳陷入死寂。
    瑞薩茫然地看向林凱:"我說錯什麽了嗎?僅憑亮的存在完全可以前去西安,況且剛剛他也跟我說要手機熵濁核心打開門呢,他說那個門是拯救世界的關鍵誒。"
    “關鍵?相信一個不可信任之人口中的關鍵嗎......”
    林凱盯著這個"兄長"無辜的表情,突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
    這不是瑞薩的錯,是亮的錯——隻是一個絕望的妹妹在徒勞地呼喚那個已經消失的瑞薩。
    "沒什麽。"林凱彎腰撿起散落的棋子,"她隻是太擔心了。"
    瑞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翻開雜誌:"女孩子這個年紀情緒波動大很正常。"
    他的語氣輕鬆得令人心碎,"過會兒就好了。"
    林凱攥著棋子的手微微發抖。
    在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那個會為月霞憂心忡忡、會為她輾轉反側、會為她衝破一切道德束縛的瑞薩,確實已經"死"了。
    而他,林凱,這個承載了所有陰暗麵的複製體,成了唯一活著的墓碑。
    窗外,雨終於停了。
    雲層間透出一縷星光,微弱卻執著地照亮了棋盤上散落的棋子,像一場未下完的殘局。
    “對了,以現在的狀態去西安,是分分鍾的事對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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