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半的鈴聲剛響，蘇芮就"啪"地合上實驗記錄本。
    她動作太急，筆從指間滑落，在桌麵上滾出老遠。
    "等等。"蘇白迎彎腰撿起那支筆，銀灰色的發絲垂落在實驗服領口，"你的筆。"
    蘇芮一把抓過筆塞進包裏："快走，趁那個白發女還沒出現。"
    走廊上學生熙熙攘攘。
    她拽著蘇白迎的袖口穿梭在人群裏，像隻警覺的兔子不斷左右張望。
    夕陽透過玻璃窗，在他們腳下投下長長的影子。
    "你錢夠用嗎？"蘇芮突然停下腳步，在樓梯拐角處翻找錢包。
    蘇白迎的睫毛在夕照中鍍了層金邊："實驗室有給我生活補助。"
    "拿著。"她抽出三張紅色紙幣拍在他手心，"先買幾件像樣的衣服。"
    蘇白迎低頭看著鈔票，突然雙手抱拳："義父！"
    "噗——"蘇芮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誰教你的？"
    "你輸入的數據。"他歪著頭，銀發隨著動作滑向一側，"2023年網絡流行語…。"
    蘇芮的耳尖瞬間紅了："那都是參考資料！不準隨便調用！"
    他們穿過操場時，梧桐樹的影子已經拉得很長。
    蘇芮突然拽著蘇白迎躲到公告欄後麵——藝術樓前的噴泉旁，一抹白色身影正在寫生。
    "見鬼..."蘇芮咬住下唇，"她怎麽陰魂不散。"
    畫架擋住了臉，但那頭雪白長發在暮色中像盞醒目的燈。
    蘇白迎的視線卻落在她腳邊的畫具箱上。
    "我們繞路。"蘇芮拽著他往校門方向走，卻沒注意自己書包拉鏈開了。
    解剖學課本"啪"地掉在地上，驚起幾隻麻雀。
    許月突然抬頭。
    蘇芮僵在原地，看著那白色身影放下畫筆朝他們走來。
    夕陽把三個人的影子拉長，在瀝青路麵上交織成奇怪的形狀。
    "你的書。"許月彎腰撿起課本，指尖在封麵《神經解剖學》幾個字上停留了一秒。
    蘇芮一把搶過書："謝謝。"語氣硬得像塊石頭。
    許月卻看向蘇白迎："梧桐葉書簽...還留著嗎？"
    蘇白迎的喉結動了動："在宿舍。"
    "很好。"她微笑時眼角有細小的紋路，"有些記憶...就像梧桐的年輪，時間越久越清晰。"
    蘇芮突然插到兩人中間："我們趕時間。"
    許月退後一步，白發被風吹起："明天見。"這句話輕得像聲歎息。
    等走遠後，蘇芮才發覺自己手心全是汗。
    她盯著蘇白迎的側臉："你剛才為什麽接話？"
    "她提到了記憶。"蘇白迎的瞳孔在暮色中變成灰藍色，"我最近總夢到梧桐樹...還有銀杏。"
    地鐵站人潮洶湧。蘇芮把交通卡拍在感應器上，金屬閘機發出刺耳的"嘀"聲。
    蘇白迎學著她的動作，卻被提示"餘額不足"。
    "真是..."蘇芮翻著白眼幫他補票，"連這個都要教。"
    車廂裏擠得像沙丁魚罐頭。蘇芮抓著扶手搖搖晃晃，突然一個急刹車讓她栽進蘇白迎懷裏。
    人造皮膚的溫度透過襯衫傳來，意外地溫暖。
    "抱歉！"她觸電般彈開，後腦勺卻撞到旁邊乘客的公文包。
    蘇白迎伸手護住她頭頂："小心。"他的手臂在擁擠的車廂裏圈出一個小小的安全區。
    電子屏上的站名不斷閃爍。
    蘇芮盯著玻璃窗上兩人的倒影——她的黑發亂蓬蓬地支棱著，而他銀灰色的發絲像月光般柔順。
    "到了。"她匆忙鑽出車廂，差點被站台縫隙絆倒。
    商業街的霓虹剛剛亮起。
    蘇芮拖著蘇白迎衝進第一家服裝店，衣架上的標簽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這麽貴？！"她捏著一條牛仔褲的價簽，"夠買三個月實驗材料了..."
    蘇白迎卻站在展示櫃前不動了。模特身上套著件深藍色連帽衫，胸口印著棵小小的梧桐樹。
    "喜歡就試試。"蘇芮數著錢包裏的鈔票，"先說好，超預算的部分你自己..."
    話沒說完，蘇白迎已經脫下實驗服。
    他修長的手指解開襯衫紐扣時，蘇芮突然轉身假裝研究旁邊衣架："你、你自己看著辦！"
    更衣室的簾子發出"唰"的聲響。
    蘇芮透過鏡子偷瞄——連帽衫意外地合身，襯得他銀發更像某種精心設計的造型而非實驗體特征。
    "怎麽樣？"蘇白迎低頭扯了扯袖口。
    蘇芮的視線落在他鎖骨處若隱若現的藍色血管——那裏埋著熵濁能量的核心導管。"還...還行。"她別過臉，"就是別戴帽子，顯臉大。"
    收銀台前的顯示屏正在播放新聞。當"某生物科技公司疑似違規實驗"的字幕閃過時，蘇芮明顯感覺蘇白迎的身體僵了一下。
    "走吧。"她匆匆結賬，把購物袋塞進他懷裏。
    夜幕完全降臨了。
    路過中心廣場時，音樂噴泉突然開始表演。
    噴泉的水柱隨著音樂忽高忽低，彩燈將水霧染成流動的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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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芮正想拉蘇白迎離開，一個踩著高跟鞋的身影從街角酒館晃了出來。
    "小帥哥——"女人拖著長音，酒紅色指甲在燈光下泛著微光，"能幫姐姐拍張照嗎？"她身上的香水味混著酒精氣息撲麵而來。
    蘇芮立刻擋在蘇白迎前麵："他沒空。"
    女人眯起眼笑了，眼角的細紋像揉皺的糖紙："小姑娘別緊張，就聊聊天。"她晃了晃手機，"姐姐請你們喝奶茶？"
    "不需要。"蘇芮拽著蘇白迎的袖子就要走。
    女人卻突然伸手拂過蘇白迎的銀發："這發色真特別..."指尖在觸及人造發絲的瞬間頓了頓，"像月光織的錦緞。"
    蘇白迎微微偏頭避開觸碰："您喝醉了。"
    "醉？"女人咯咯笑起來，耳環在頸側投下晃動的陰影，"我清醒得很..."她突然湊近，"就是三年沒碰過這麽帥的男人了。"
    蘇芮的耳根瞬間燒得通紅："請自重！"
    "喲，護食呢？"女人歪頭打量蘇芮，鑲著水鑽的指甲劃過自己鎖骨，"小妹妹，男人就像口紅——"她突然用氣音說，"做過才知道尺寸合不合適。"
    “你！”
    蘇芮攥緊的拳頭微微發抖。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竟找不到反擊的話。
    "您需要幫助。"蘇白迎突然開口，灰藍色眼睛平靜得像月光下的湖麵，"廣場長椅很適合談心。"
    女人愣住了，酒意朦朧的眼底閃過一絲清明。
    三分鍾後，他們坐在噴泉旁的石階上。
    夜風掀起女人豹紋裙的裙角，露出膝蓋上淡淡的淤青。
    "我離婚三年了。"她突然說，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空酒杯掛墜，"體重漲了二十斤..."聲音越來越低，"工作也..."
    蘇白迎注視著她睫毛膏暈染的眼角："有孩子嗎？"
    "跟她爸爸。"女人下意識摸向無名指，那裏有圈淡淡的戒痕。
    "您是過錯方？"
    空氣突然凝固。女人塗著唇彩的嘴微微張開，又閉上。
    "算是...和平分手。"她低頭擺弄裙帶，金屬扣發出細碎的碰撞聲。
    蘇白迎的瞳孔閃過數據流般的微光："請說實話。"
    "什麽意思？"女人猛地抬頭，假睫毛像受驚的蝶翼顫動。
    "字麵意思。"
    噴泉突然變換曲目，水幕炸開成巨大的蓮花。女人在光影交錯中縮了縮肩膀。
    "好吧..."她突然自暴自棄般抓亂頭發，"我們都有責任。"
    蘇白迎搖頭："您仍在回避。"
    "喂！"女人突然提高音量，又迅速壓低，"我找你談心不是接受審訊的..."
    "不直麵真相，如何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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