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網斷路了......"阿澤的聲音突然變得幹澀，麵具邊緣凝結的霜花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微光，"我們失去了小五和......和米小茜的弟弟。"最後一個詞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帶著明顯的顫音。
    林瑞薩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看見少年垂落的發絲間，有一滴晶瑩的水珠正順著陶瓷麵具的內側緩緩滑落，在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我很抱歉。"他輕聲說道，聲音像一片羽毛落在積雪上，“但我也很震驚，這種情況，居然還能從外界輸電，供你們生活數年…這樣的政府太有作為了…”
    “嗯。”
    瑞薩思考處境，眼下是缺電，望向南邊青鬆公寓，他便有了主意，指尖指向那邊，“那裏有發電機。”
    阿澤突然抬起頭，麵具下的眼睛亮得驚人："你說南邊有發電機？"他懷裏的團團發出齒輪轉動的聲響，殘缺的耳朵掃過林瑞薩的手腕，"能帶多少電？夠點亮整個停車場嗎？"
    林瑞薩注意到少年問話時，腳踝的傷口又滲出血珠，在沙地上留下暗紅的痕跡。
    他不動聲色地調整站位，為少年擋住從廢墟縫隙間灌來的夜風。
    "兩台柴油發電機，保存得還不錯。"他故意放慢語速，讓每個字都清晰可聞，"不過要先去看看現場情況，我不能保證它還能運作。”
    “不過還好，那是我父母買的房，房東很慷慨，舍得在基礎設施下血本，會收留幾個無家可歸的人留下，每層都有一個架空層供孩子們透氣，那一層放了兩台發電機，說是為了預防停電買的，結果沒怎麽用過......”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熵濁獸特有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嘶吼。
    阿澤的身體瞬間繃緊，麵具下的呼吸變得急促。
    他本能地將團團摟得更緊，玩偶玻璃眼珠裏的月光明明滅滅。
    "潮汐要來了。"金紫色的紋路在皮膚下不安地遊走，"我們得抓緊時間。"
    少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涼："走這邊！"他指向東南方一片坍塌的遊樂設施，"穿過旋轉木馬廢墟最近，但要注意那些斷裂的鋼架......"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
    林瑞薩敏銳地注意到，在提到旋轉木馬時，阿澤的指甲深深陷入了團團褪色的絨毛裏。玩偶另一隻完好的耳朵上，隱約可見幹涸的血跡。
    "你跟緊我。"他率先邁步，故意踩碎一塊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響，好讓少年能循著聲音跟上。身後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還有團團填充物晃動的細微響動。
    當他們穿過半截倒塌的彩虹拱門時，阿澤突然開口："米小茜總說......"聲音哽了一下，"說我這人太容易緊張，像隻驚弓之鳥。"月光下，他撫摸團團的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可現在......終於能帶回去點希望了。"
    林瑞薩回頭時，正好看見一滴水珠從麵具邊緣墜落，在團團頭頂的絨毛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夜風卷著遠處的嘶吼聲掠過廢墟，而少年懷中的玩偶，那隻完好的玻璃眼珠始終反射著微弱的晨光，像永不熄滅的星火。
    林瑞薩突然停下腳步，伸手攔住阿澤："前麵不對勁，你先躲起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金紫色紋路在手腕上急促閃爍。
    少年剛要開口，林瑞薩已經豎起食指抵在唇邊。
    "別出聲。"林瑞薩輕輕推了推少年的肩膀，指尖觸到他單薄衣衫下凸起的肩胛骨，"我很快回來。"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模糊起來。
    阿澤隻覺眼前一花，林瑞薩就像被ps剪輯刪除般消失在夜色中。
    團團在他懷裏不安地扭動，齒輪發出細微的哢嗒聲。
    七棟青鬆公寓502室的門鎖早已鏽蝕。
    林瑞薩的身影在玄關處凝實，鞋底踩上積灰的地板時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月光從破碎的陽台門斜射進來，在牆麵上切割出銳利的光影。
    他的指尖撫過門廳的鞋櫃，指腹立刻沾上一層薄灰。
    曾經擺放全家福的相框倒扣著，玻璃上布滿蛛網般的裂痕。
    林瑞薩沒有把它翻過來——他記得太清楚了，照片裏父親嚴肅的嘴角，母親搭在他肩頭的手，還有妹妹那依舊淡漠的神情。
    主臥的門虛掩著。
    他猶豫了片刻才推開，鉸鏈發出垂死般的呻吟。
    床鋪保持著有人匆忙離開時的模樣，被褥掀開一角，枕頭上還留著淺淺的凹痕。
    衣櫃門大敞著，幾件外套孤零零地掛著，像是被主人遺忘的守夜人。
    林瑞薩的喉嚨發緊。
    他轉身時碰倒了床頭櫃上的藥瓶，白色藥片滾落一地，在月光下像散落的珍珠。
    彎腰去撿時，他突然發現床底露出一角相冊——那是妹妹的寶貝，裏麵貼滿了瑞薩和月霞的照片。
    指尖碰到相冊的瞬間，整棟公寓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灰塵從天花板簌簌落下，遠處傳來建築物坍塌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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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瑞薩腕間的紋路暴漲，金紫色的光芒照亮了半個房間。
    他在搖晃中看見梳妝鏡裏自己的倒影——眼窩深陷，活像個遊蕩的孤魂野鬼。
    林瑞薩深吸一口氣，將相冊塞進懷中。
    那些低語又在耳邊響起，像無數細小的蟲子在顱骨內爬行。
    他早已學會將它們隔絕在意識的邊緣——就像習慣呼吸時帶著鐵鏽味的空氣。
    他轉身走向走廊盡頭的架空層。
    月光從破碎的窗戶斜射進來，照亮了積塵的地麵。
    兩台柴油發電機靜靜立在角落，金屬外殼上凝結著水珠。
    林瑞薩抬起手，金紫色的紋路在皮膚下蜿蜒遊走。
    他掌心向下，指尖微微顫動。
    地麵開始扭曲，一團漆黑的漩渦在發電機下方緩緩成形。
    那黑洞如同活物般蠕動著，邊緣泛著不祥的紫光，將周圍的光線都吞噬進去。
    "沉。"他輕聲道。
    兩台沉重的機器無聲地陷入黑洞，連一絲震動都沒有引起。
    林瑞薩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紋路的光芒變得忽明忽暗。
    他咬緊牙關，感受著體內能量的劇烈消耗。
    下一秒，他的身影再次模糊。
    空間在他周圍扭曲折疊。
    當視野重新清晰時，潮濕的夜風撲麵而來——他回到了阿澤藏身的廢墟。
    少年正蜷縮在一截斷裂的混凝土管道裏，團團被他緊緊摟在胸前。
    看到突然出現的林瑞薩，阿澤麵具下的眼睛猛地睜大。林瑞薩沒有解釋，隻是再次抬起手。
    空氣中裂開一道紫黑色的縫隙，兩台發電機緩緩從虛空中浮現。
    它們落地的瞬間，林瑞薩踉蹌了一下，不得不扶住旁邊的斷牆才穩住身體。
    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手腕上的紋路像被灼燒過一般泛著暗紅。
    "這是......"阿澤的聲音顫抖著。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輕觸發電機冰涼的金屬外殼，仿佛在確認這不是幻覺。
    林瑞薩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青鬆公寓的...饋贈。"
    他的呼吸有些紊亂，卻還是蹲下身檢查起機器狀況，"油量還夠...運行兩周..."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一連串爆炸般的巨響。
    地麵開始震動，碎石子在他們腳邊跳動。
    阿澤懷中的團團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玻璃眼珠裏反射的光變成了危險的紅色。
    "潮汐要來了。"林瑞薩猛地站起身，卻因為眩暈而晃了一下，"我們必須——"
    阿澤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少年摘下了麵具，月光下那張蒼白的臉上，淚水正無聲地滑落。
    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裏麵燃燒著林瑞薩許久未見的、名為希望的火光。
    林瑞薩突然悶哼一聲，單膝跪倒在地。
    他的手指深深摳進泥土裏，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那些被壓抑已久的毀滅低語此刻突然暴漲，如同千萬隻毒蟲在血管裏啃噬，在耳膜上爬行。
    "不......"他咬緊牙關，聲音從齒縫間擠出。
    金紫色的紋路開始不受控製地蔓延。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般的痛楚。
    阿澤驚慌地後退半步，卻又立即上前來："你怎麽了？"少年的手懸在半空，不敢觸碰那些發光的紋路。
    林瑞薩的視野開始扭曲。
    他看到阿澤的臉在月光下分裂成無數碎片，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恐懼。
    耳邊的低語越來越清晰，它們用妹妹的聲音說："毀掉這一切......"
    “滾開我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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