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餘燼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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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霞的指尖輕輕拂過許月額前的碎發,銀白色的發絲在晨光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許月的睫毛微微顫動,卻始終沒有睜開眼。
    高燒褪去後,她的臉頰仍泛著不自然的潮紅,呼吸間帶著淡淡的藥味。
    "該換藥了。"
    月霞小聲自語,真絲睡衣的袖口滑落,露出纖細的手腕。
    她小心翼翼地揭開許月全身的紗布,傷口邊緣已經結痂,但幾處仍有些許滲液。
    醫用棉簽蘸著碘伏的瞬間,許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驚人,指甲幾乎掐進皮肉。
    "小霞......"許月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別過去......"
    月霞的手僵在半空。
    許月緊閉的眼皮下,眼球正在快速轉動,仿佛陷入某個無法掙脫的噩夢。
    她的銀發被汗水浸透,在枕頭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是我。"月霞放輕聲音,另一隻手撫上許月緊繃的手背。
    許月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胸口劇烈起伏。
    她的嘴唇蠕動著,卻再沒發出聲音,最終緩緩鬆開了鉗製。
    月霞凝視著許月脖頸後若隱若現的紋路——那裏本應是熵濁載體的標記,此刻卻黯淡得幾乎看不見。
    她想起一周前那個雨夜,許月擋在蘇白迎身前時,那些紋路曾如熔岩般明亮。
    窗外傳來蘇芮的腳步聲,拖鞋在地板上拖出細碎的聲響。
    月霞迅速處理好傷口,將染血的棉簽扔進醫療廢物袋。
    塑料包裝的窸窣聲驚動了許月,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還沒醒?"蘇芮靠在門框上,左手端著冒著熱氣的馬克杯,右手則搭在肩帶上,臂膀層疊許多層石膏。
    她的黑眼圈很重,肋骨處的繃帶隱約透出藥膏的氣味,睡衣的領口歪斜著,露出鎖骨處未愈的擦傷。
    “你怎麽起來了…受得住嗎?”
    “這不是來看看嘛…”
    月霞搖搖頭,接過馬克杯。
    熱可可的甜香在房間裏彌漫開來,暫時蓋過了消毒水的氣味。
    "你該休息了。"
    蘇芮的聲音比平時低沉,說話時微微蹙眉,似乎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肋骨的疼痛,"從醫院回來就沒怎麽合過眼。"
    月霞抿了一口熱可可,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
    她望向窗外,晨霧中的城市輪廓模糊不清,就像她腦海中那些零碎的記憶——雨夜、閃光、阿波羅的金發、以及哥哥最後那個複雜的眼神。
    "我睡不著。"她輕聲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一閉眼就......"
    蘇芮想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卻在動作的瞬間倒吸一口冷氣,肋骨處的疼痛讓她不得不停下。
    月霞察覺到她的不適,主動靠了過去,輕輕環住她的腰,避開傷處。
    "他會回來的。"蘇芮的聲音悶在月霞的發絲裏,呼吸有些急促,"那個笨蛋......從來不會讓人失望。"
    蘇芮站在醫院的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邊緣。
    窗外,夜色深沉,遠處的城市燈火如星點般閃爍。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纖細、白皙,指節處有幾道細小的疤痕,而臂膀後麵剮蹭的傷口讓她不適。
    “蘇芮,你被選中了。”
    李教授的聲音仿佛仍在耳邊回響,清晰得像是昨天才說過的話。
    一年前,實驗室的白色燈光刺眼而冰冷。
    蘇芮站在一排培養艙前,呼吸微微發緊。
    艙內漂浮著數具沉睡的軀體,每一具都擁有近乎完美的耐熵濁基因,卻始終無法喚醒意識。
    “為什麽是我?”
    她輕聲問,目光落在最中央的培養艙上——02號,此時已經是白發少年,麵容平靜,仿佛隻是沉睡。
    李教授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冷光。
    “因為你的‘共情指數’是所有人裏最高的。”他頓了頓,聲音低沉,“02號需要的不隻是技術調試,他需要……‘錨點’。”
    “錨點?”
    “一個能讓他記住自己是‘人’的存在。”
    蘇芮怔住。
    她看向02號,少年睫毛低垂,唇線柔和,像是隨時會睜開眼,對她微笑。
    蘇芮的手指輕輕撫上窗玻璃,冰涼的觸感讓她微微回神。
    她對他的照顧,究竟是任務……還是她自己的選擇?
    一開始,她確實隻是按照李教授的指示行事——記錄02號的生理數據、調整情感模塊參數、確保他的穩定性。
    可後來……
    她記得他第一次睜開眼時,那雙銀灰色的瞳孔裏映著她的影子。
    他叫她“蘇芮”,聲音生澀卻溫柔。
    她記得他第一次學會微笑,第一次因為吃到喜歡的食物而眼睛發亮,第一次在雨天為她撐傘,指尖小心翼翼地避開她的肩膀,像是怕碰碎什麽。
    明明也見過很多優秀男人,但依舊會對他有所牽掛,或許是一年陪伴,讓她對觀測02號這個行為產生了習慣。
    從他醒來後,僅是短短十幾天,便足以在記憶留下深刻印象,想想就覺得,很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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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芮學妹,你喜歡辣醬拌麵嗎?”
    “蘇芮,明天早餐想吃什麽?”
    “蘇芮……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她的呼吸微微滯住。
    她分不清了。
    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她與熵濁的第一次接觸,並不是在實驗室。
    而是在更早的時候。
    ——七年前,杭州。
    那時的她還不是研究員,隻是一個普通的初中生,跟隨父母前往深圳旅遊路過梅州。
    然後……
    熵濁爆發。
    她親眼看著父母被黑霧吞噬,看著整座城市崩塌。
    她活下來了。
    ...
    蘇芮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鎖骨。
    “蘇芮?”
    月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輕柔卻清晰。
    蘇芮猛地回神,指尖一顫,沒有盛水的馬克杯從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你還好嗎?”月霞走近,銀白色的發絲在夜燈下泛著微光。
    蘇芮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沒事,隻是有點累了。”
    月霞靜靜地看著她,金色的瞳孔像是能穿透謊言。
    “你在想他。”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蘇芮沉默了一瞬,最終輕輕點頭。
    “嗯。”
    月霞的目光落在她鎖骨處的疤痕上,眼神微微一動,但最終什麽都沒問。
    窗外,夜風拂過樹梢,沙沙作響。
    月霞的指尖輕輕撥弄著馬克杯的把手,陶瓷與指甲相碰發出細微的脆響。她看著蘇芮站在窗前的背影。
    "你和哥哥......"月霞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在水麵上,"是創造者和造物的關係嗎?"
    蘇芮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她轉過身,晨光從她身後漫過來,將她的輪廓鍍上一層朦朧的金邊。
    "嗯。"她回答得很簡短,手指無意識地撫過窗台上的水痕,"我是他的調試員。"
    月霞歪了歪頭,銀白的發絲順著肩膀滑落。
    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像隻好奇的貓,但金色的瞳孔裏卻藏著某種銳利的東西。
    "隻是調試員?"
    蘇芮的指尖停在窗台邊緣。
    一滴水珠順著她的指節滾落,在木紋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你想問什麽?"
    月霞忽然笑了。那笑容讓蘇芮想起實驗室的警報燈——明亮卻帶著警告意味。
    "他看你的眼神,"月霞輕聲說,"和看別人不一樣。"
    窗外,一隻麻雀落在陽台欄杆上,歪著頭打量房間裏的兩個人。
    蘇芮的呼吸忽然變得很輕,仿佛怕驚飛那隻小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月霞站起身,赤足踩在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音。
    她走到蘇芮麵前,仰起臉時,晨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哥哥很善良。"她的聲音很軟,卻帶著不容回避的力度,"會在別人生氣時,露出那種......"她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無奈但又可愛的表情。"
    蘇芮的耳尖突然紅了。
    她想起那天清晨,蘇白迎站在廚房裏,銀灰色的發絲被晨霧打濕,手裏端著那碗特意加了雙倍辣醬的麵——
    "你們......"蘇芮的喉嚨發緊,"感情很好?"
    月霞的眼睛微微眯起。
    有那麽一瞬間,蘇芮覺得她看穿了自己所有未說出口的疑問——關於為什麽兄妹之間會有那樣親昵的肢體接觸,為什麽月霞可以那麽自然地靠在他懷裏,為什麽他看向妹妹的眼神裏總是帶著近乎虔誠的溫柔。
    "我們隻有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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