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走廊的燈光在瑞薩眼前延展。
    他跟在克洛伊身後，少女黑色的馬尾辮隨著輕快的步伐左右擺動，在冷色調的走廊裏劃出明亮的軌跡。
    “你為什麽會選擇在這裏工作？”
    瑞薩突然開口，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裏產生輕微的回音。
    他刻意放慢腳步，與克洛伊保持著一臂的距離，“你看上去...不到十六歲。”
    克洛伊猛地刹住腳步，轉身時馬尾辮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線。
    她仰起臉，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
    “我已經二十一歲了！”
    她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在金屬牆壁間彈跳。
    瑞薩挑了挑眉，目光掃過少女纖細的手腕和略帶嬰兒肥的臉頰。
    她穿著明顯大一號的研究員製服，袖口卷了好幾道，露出纖細的手腕。
    那雙眼睛太清澈了，像是從未被世事汙染過的琥珀。
    “真的？”
    他忍不住又問了一遍，聲音裏帶著克洛伊最討厭的那種大人式的懷疑。
    少女氣鼓鼓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id卡，動作大得差點打到瑞薩的胸口。
    “你看！出生日期都寫著呢！2002年2月！”
    瑞薩接過卡片，指尖感受到金屬卡片冰涼的觸感。
    證件照上的克洛伊努力板著臉，卻掩不住眉眼間的稚氣。
    他輕輕摩挲著卡片邊緣，突然想起月霞第一次拿到身份證時興奮的樣子——也是這樣氣鼓鼓地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
    “抱歉。”
    他將卡片遞回去，聲音柔和下來，“隻是...你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
    克洛伊把id卡塞回口袋，小聲嘟囔著：“每個人都這麽說...”
    她踢了一腳地麵不存在的石子，製服褲腿隨著動作掀起，露出腳踝上印著卡通圖案的襪子。
    瑞薩的目光在那雙襪子上停留了一秒，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他清了清嗓子：“這是好事。等你三十歲的時候，看起來還會像二十歲。”
    “才不是好事呢！”
    克洛伊猛地抬頭，眼睛裏閃著委屈的淚光，“上次去酒吧，酒保非要查我身份證，結果看到年齡後嚇得差點報警說我用假證...”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還有相親對象，看到我第一眼就問‘你高中畢業了嗎’...”
    瑞薩這次沒忍住，輕笑出聲。
    笑聲在走廊裏顯得格外清晰，像是打破了某種長久以來的寂靜。
    克洛伊瞪著他，但嘴角也不受控製地微微上揚，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所以，”
    瑞薩收斂笑意，指了指前方拐角處的安全門，“為什麽選擇在這裏工作？”
    克洛伊的腳步突然慢了下來。
    她纖細的手指繞著馬尾辮的發梢，一圈又一圈。
    “我父親...以前是這裏的科研人員。”
    她說“以前”時，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在水麵上。
    瑞薩注意到她用的是過去時。
    走廊盡頭傳來機械運轉的嗡鳴，越來越近，像是某種警告。
    “三年前的事故...”
    克洛伊的聲音幾乎被機器的聲音淹沒，“他沒能...”
    瑞薩沒有接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他想起自己手臂上的抑製環，想起那些被強製休眠的日日夜夜。
    有些失去不需要解釋，有些痛苦心照不宣。
    “博士收留了我。”
    克洛伊抬起頭，眼中的水光被某種堅定的光芒取代，“他說我父親的研究很重要，需要有人繼續完成。”
    瑞薩注視著少女倔強的側臉，突然理解了為什麽博士會破例讓這麽年輕的研究員參與項目。
    不僅僅是出於同情，更是因為她眼中那種熟悉的光芒——那種失去至親後依然選擇前行的勇氣。
    就像月霞，明明可以恨他，卻選擇了等待。
    “到了。”
    克洛伊在一扇厚重的金屬門前停下，踮起腳尖進行虹膜驗證。
    她纖細的身軀在巨大的安全門前顯得更加嬌小。
    “博士說今天要測試你的新抑製環。”
    門緩緩開啟，刺眼的白光從縫隙中傾瀉而出。
    瑞薩眯起眼睛，看到克洛伊的輪廓在強光中變得透明，仿佛隨時會消失。
    “對了，”
    克洛伊突然轉身，表情變得異常嚴肅，“待會見到博士...別提我年齡的事。”
    瑞薩挑眉：“為什麽？”
    “他總把我當小孩看！”
    克洛伊氣呼呼地說，臉頰鼓起像隻倉鼠，“上次我想操作主控台，他居然讓我先去喝熱牛奶！還加了蜂蜜！”
    瑞薩的嘴角不受控製地上揚。
    他想起月霞小時候也是這樣，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卻總想證明已經長大了。
    “成交。”
    他做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
    克洛伊滿意地點點頭，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她推開最後一道隔離門，訓練場的全貌在瑞薩眼前展開——
    巨大的球形空間內，數十台監測設備如同沉默的守衛環繞著中央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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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息投影在空氣中勾勒出複雜的數據流，藍色的光帶在四周牆壁上流動，像是活著的血管。
    博士站在控製台前，灰白的頭發在藍光映照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啊，你們來了。”
    博士頭也不回地說道，手指在全息鍵盤上飛快移動，“克洛伊，去把b  7號監測器校準一下。”
    克洛伊的肩膀明顯垮了下來。
    她衝瑞薩做了個“看吧”的口型，不情不願地走向角落裏的儀器台，背影寫滿了委屈。
    瑞薩走向中央平台，金屬地板隨著他的腳步發出沉悶的聲響。
    抑製環在他手腕上微微發燙。
    他能感覺到那股力量在皮膚下蠢蠢欲動。
    “今天隻是初步調試。”
    博士終於轉過身，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如果順利的話，你的能力控製會提升至少30。”
    瑞薩點點頭，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正在擺弄儀器的克洛伊。
    少女正踮著腳尖試圖夠到高處的調節閥，嘴裏還小聲抱怨著什麽，活像隻努力夠到食物的小鬆鼠。
    “別擔心她。”
    博士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語氣中帶著長輩特有的寵溺，“那孩子雖然看起來小，但比大多數研究員都靠譜。她父親的基因檢測技術是我們突破抑製環限製的關鍵。”
    瑞薩嘴角微揚：“她剛才也是這麽說的。”
    博士哈哈大笑，笑聲在空曠的訓練場內回蕩。
    克洛伊疑惑地轉過頭，正好對上瑞薩含笑的視線。
    她皺了皺鼻子，做了個鬼臉，然後繼續埋頭工作，動作卻輕快了許多。
    “準備好了嗎？”
    博士按下控製台上的啟動鍵，平台四周升起半透明的能量屏障，發出輕微的嗡鳴。
    瑞薩深吸一口氣，感受著抑製環傳來的細微電流。
    他想起月霞電話裏那句“我好想你”，想起她壓抑的抽泣聲。
    這股力量曾經讓他失去一切，現在卻可能是回家的唯一希望。
    “隨時可以。”
    他說道，聲音比自己預想的更加堅定。
    隨著機器啟動的嗡鳴聲，藍色的能量流開始在平台表麵蔓延，像是有生命的液體。
    瑞薩閉上眼睛，任由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在體內蘇醒。
    在意識被能量吞沒前的最後一刻，他聽見克洛伊清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加油啊，大叔！”
    瑞薩差點被這個稱呼嗆到，但洶湧而來的能量已經將他完全包裹。
    在藍光的海洋中，他無奈地想著——這丫頭，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他仿佛又看到月霞的臉，看到她含著淚微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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