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恩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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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才聽聞,清明休沐後,刑部還要派人去尚醞局查閱舊檔。”康裕猶疑道。
    “什麽舊檔?”
    康裕索性停下手上的勁頭,細細說道一番。
    便是都酒務被查抄後,酒曲分賣、次酒往來還有酒稅的一應賬目。此事本來同尚醞局無關,刑部侍郎年輕氣盛,是個刺頭,非說要請尚醞局在複核時一道看看,除了禦酒一案外,旁的賬目是否有紕漏。正好尚醞局存檔之處有空房,沈懷瑾也允了。
    本就是臨時起意,內侍省同承文庫也沒什麽好說的。尤其是承文庫,藏室都要堆不下,巴不得這種閑事離他們遠些。
    康裕一陣絮叨,曹永祿昏昏欲睡,不知打了多少個哈欠,良久,他緩緩睜眼,麵上瞧不出情緒:“酒曲……你盯著就是。若他們又掀了什麽風浪,本公唯你是問。”
    “奴才定不負曹公之命!”康裕俯身在地,言語堅定。
    更深露重,此時的東京城,惦記著酒方的,不止曹永祿一人。城中一處宅邸裏頭,昏黃的書房內,仍舊隻燃著半截蠟燭,一身尚醞局酒工打扮的毛文跪在朱漆長桌前,發著哆嗦:“主子,小的最近並未發覺他們有什麽異樣。”
    “繼續盯著,尤其是顧青。若能尋到酒方,定有重賞。”朱漆長桌後,一人倚在圈椅內,燭光微弱,他的影子映於身後罩了層昏黃的白牆之上,像是怪獸的血盆大口,要將他吞去。
    毛文小心抬眼,長桌之後的主子麵目模糊,跟前一切都如夢似幻,瞧不真切。
    肅正堂內,那信鴿不知何時又飛了出去,唯餘顧青一人。他將下酒菜和酒壺原樣放回食盒內,又小心將食盒放到了燭台邊。
    一旁的銅壺漏刻滴滴答答,轉眼到了宮門下鑰之時。
    顧青瞧了眼門外,沒有動靜。他隨便拉了身後的木椅坐下,既是信鴿傳信,估摸著是去宮外了,至少得候到天亮之時。這幾日尚醞局沒有差事,此時於宮內行走頗為惹眼,顧青索性又拚了幾張椅凳,囫圇歇下。
    他瞪著眼,盯著熟悉的黑漆屋頂,不由得發笑。家裏好端端的床鋪不睡,尚醞局的居所去不了,探事司先前給他備的廂房不知還空不空,竟是肅正堂湊合下更為便宜。
    肅正堂外守院的卒子不願多事,隻當是巴結司使大人的宮人,不知怎的,司使大人對此人頗有些另眼相看,索性由他去。
    幾個時辰後,肅正堂外的卒子開始灑掃,顧青被潑水聲驚醒,起身眯了眼東邊的日頭,晨光熹微,不算刺眼。
    熟悉的身影從院外快步而來。灑掃的卒子聽著腳步聲,躬身飛快拾掇完,往院外退去。
    崔景湛揚了揚下巴,示意顧青去裏頭說話。
    他正欲開口,眼角餘光瞥到燭台邊上的食盒,竟徑直打開食盒,取出酒菜。
    “大人,已經涼了。”顧青微雙眸微滯,想攔住他。
    “無妨。”崔景湛自顧自倒了酒,夾起塊釀豆腐,眸中滿是饜足之色。
    顧青心知勸不住,他幹脆也斟了杯酒,朝崔景湛頷首示意。
    也算是酒足飯飽,崔景湛虛倚進椅中,並不言語。他雙目掠過眼前之人,空望著院中,似是望向了更遠之處。
    良久,顧青輕聲道:“昨夜可是有急事?”
    “葉大人當年留下了一紙秘方。他,想要。”崔景湛收回視線,看著顧青,極為輕聲道。
    顧青聞言,眉頭倏然皺起:“他從何處得知此事?”
    “所以真有此秘方?”崔景湛雙眸微眯,眸色甚是玩味。
    “我亦不是十分確定。”顧青沉默了幾息,崔景湛主動告知此事,自己也不應瞞著他。他索性將昨日南山之事和盤托出。
    “兄長,就算你覺得沈懷瑾可信,若有一日尋到秘方,也不要交於他。”崔景湛頓了頓,身子微微前傾,言語不自覺緊張起來,“除了你,我誰也不信。我擔心沈懷瑾變臉不認人。就算不會,那人逼迫之下,沈懷瑾或他身邊之人難免會做出有礙於你之事。”
    不待顧青開口,崔景湛眸中升起一股焦躁之意,他胸口的起伏顯眼了些,不住微晃著脖頸:“你不該認下你的身份。”
    “景湛,沈典禦斷無惡意。”顧青抿了抿唇,深呼了口氣,眸色柔和,“你放心,若有酒方的線索,我定不會輕易告知任何人。”
    崔景湛還欲多言,門外有人求見,他眸中閃過一絲凶煞之氣,顧青立馬起身,深看了他一眼:“沉住氣,景湛。我先出宮了。”
    “兄長放心,是我失態了。”崔景湛雙眸眯起,緩緩起身,往烏木長桌後的主位緩步走去,待他轉身,平日裏陰鬱淡漠的司使大人又回來了。
    顧青餘光瞥見門外的身影,行了一禮,快步往門外退去。
    五日後,宮裏的恩賞下來了。
    官家感念顧青於禦酒一案有功,後來又細細嚐了顧青釀酒大比的酒作,據說讚歎有加,直言沈懷瑾挖到了好苗子,得好好栽培才是。
    至於具體職務,顧青原本是釀酒工,並無官職,官家讓沈懷瑾看著辦。
    除了口頭讚譽,官家還賞了白銀一百兩,白絹二十匹。
    這些銀錢許不算什麽大手筆,難得的是禦賜。
    加之沈典禦奉旨,升了顧青的職,由尚醞局酒工提為酒人,分管十名酒工。
    消息一出,尚醞局眾人紛紛來賀,顧青同毛文的臥房擠滿了酒工。
    尤其是毛文,他摟著顧青,一臉欣羨:“顧青,我就說你沒問題的。如今發達了,別忘了兄弟。”
    好不容易清淨了下來,打發走湊熱鬧的大家夥,毛文拿起朱漆纏枝蓮紋木匣裏頭的銀錠子,掂了又掂,還特意淨了手,不住摸著那細膩的白絹,言語誇張:“顧青,你不會要搬去一人獨住吧?酒人還住在酒工居所,但另幾個酒人都是獨住的,臥房小是小了些,可是清淨啊。”
    顧青看著毛文這副模樣,不禁啞然失笑,他心念微轉,眉頭一皺:“是啊,清淨啊,就不會有人從早念到晚,夜裏也不會有人打呼,可以睡個好覺了……”
    “你真要搬走?”毛文放下手中白絹,咽了口唾沫,緊張地看向顧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