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燈滅的瞬間，我的後頸寒毛全豎起來了。
    林宇的手機屏幕光在黑暗裏晃得人眼暈，他舉著手機照向聲源處，光束掃過牆角時，我聽見蘇悅倒抽了口涼氣。
    皮鞋踩落葉的聲音停在離我們三步遠的地方。
    "同學們這麽晚還在外麵？"
    張老師的聲音從黑暗裏飄出來，混著夜風吹動他西裝下擺的窸窣聲。
    林宇的手機光顫了顫，終於對準那張熟悉的臉——四十來歲的數學老師，平時總掛著溫和笑意的眼角此刻吊得老高，嘴角咧到耳根，活像被線扯著的木偶。
    "張、張老師？"蘇悅的聲音發飄，她下意識往我身後縮了縮，"您不是說在實驗樓後巡邏嗎？
    怎麽......"
    "實驗樓後風大。"張老師抬起手，我這才注意到他手裏攥著個黑色手電筒，光束卻始終垂著沒往上照，"劉叔的傷處理了嗎？"
    他問得自然，可話音裏像裹著碎冰。
    湛瑤捏了捏我的手腕，我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把匕首攥出了汗。
    剛才在石堆前發燙的刀身此刻涼得反常，貼著掌心像塊凍硬的鐵。
    "正要去拿急救包。"湛瑤往前走了半步，月光從她背後的窗戶漏進來，剛好照亮張老師的領口——他西裝最上麵兩顆紐扣扣得死緊，平時總鬆著一顆的。
    張老師的目光在湛瑤臉上頓了頓，突然笑了："小湛同學還是這麽認真。"他抬手整理領帶，動作刻意得像在表演，"不過這麽晚了，不如我陪你們去？
    正好看看劉叔的情況。"
    "不用麻煩老師。"我搶在湛瑤前麵開口，趙記者的身影突然從樓梯口冒出來的瞬間，我後槽牙都咬酸了——這老小子舉著攝像機，鏡頭正對著我們。
    "郭同學，張老師！"趙記者的聲音裏帶著刻意的熱情，"我聽說校園最近不太太平，想做個深度報道......"
    張老師的瞳孔猛地縮成針尖。
    他轉頭看向趙記者時，我分明看見他喉結動了動，像是吞咽了什麽惡心的東西。
    湛瑤在我耳邊輕聲說："他在躲光。"我這才注意到，張老師始終讓半張臉浸在陰影裏，手機光掃過的左臉皮膚泛著不自然的青灰，像被泡過水的牆皮。
    "趙記者？"張老師的語氣陡然生硬，"學校規定未經允許不得拍攝。"他抬步要走，我趕緊擋在他麵前："張老師，我們剛才在石堆那邊......"
    "石堆？"張老師的手突然按在我肩膀上，力氣大得離譜，"大半夜的去後山石堆做什麽？"他的指尖隔著校服布料戳得我生疼，我聞到一股腐葉混著鐵鏽的氣味從他袖口鑽出來，和石堆邊那灘綠液的味道像極了。
    "找劉叔丟的鑰匙。"湛瑤的聲音像把手術刀，精準剖開緊張的空氣，"劉叔說他下午在後山修水管，可能把鑰匙串掉在石堆附近了。"她盯著張老師的手，"老師手勁真大，郭晨肩膀要被捏腫了。"
    張老師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似的鬆開手，賠著笑後退兩步："抱歉，最近總睡不好，手勁沒個準。"他轉身時，西裝下擺掀起一角，我瞥見他腳踝處纏著深褐色的布條，邊緣滲著暗黃的液體，像......像腐爛的繃帶。
    "郭晨！"林宇突然壓低聲音喊我。
    我轉頭看見他和蘇悅正蹲在走廊盡頭的牆根下，蘇悅的指尖抵著青磚牆縫，那裏有道幾乎看不見的凹痕。
    林宇衝我比劃了個"過來"的手勢，我假裝係鞋帶蹲過去，蘇悅輕聲說："牆是空的。"
    她的指尖輕輕叩了叩，悶響裏果然帶著空洞的回音。
    林宇從書包裏摸出個硬幣，沿著磚縫劃了道——牆皮簌簌往下掉，露出個半指寬的銅製機關。
    蘇悅的手指剛碰上去，牆縫突然"哢嗒"一聲，整麵牆往旁邊錯開半尺，黴味混著塵土味"呼"地湧出來。
    "都過來。"我壓低聲音招呼湛瑤，趙記者還在和張老師糾纏，張老師背對著我們，手電筒光在地上劃出顫抖的光圈。
    我們貓著腰鑽進牆洞，蘇悅反手一推，牆麵又嚴絲合縫地合上了。
    裏麵是間十平米左右的密室，牆上掛著幾幅落灰的老照片，桌上堆著一遝泛黃的文件。
    林宇用手機照亮最近的照片——是九十年代的校園，照片裏的教學樓和現在幾乎一樣，隻是樓前站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他懷裏抱著個蓋著白布的木盒，白布邊緣露出截青灰色的觸手。
    "這是......"蘇悅的聲音發顫，她翻開桌上的文件，第一頁標題是"第三實驗室生物樣本保存記錄"，日期是1995年6月12日，簽名欄寫著"張建國"——張老師的本名。
    "看這個。"湛瑤舉起另一遝文件，"2010年的校產登記，這裏寫著實驗樓後石堆下埋的是廢棄的化學原料，但1995年的記錄裏說石堆下是"封印容器"。"她翻到最後一頁，"還有這個，2018年張老師的入職申請，他之前在......"
    "砰！"
    密室的門被撞得劇烈晃動。
    張老師的聲音透過牆傳進來，帶著扭曲的尖嘯："你們以為能躲多久？"他的手掌拍在牆上，震得照片直晃，"那東西早該被埋在石堆下的！
    是你們非要攪和......"
    蘇悅猛地合上文件，文件最底下一張照片滑出來——是張老師的證件照，可照片裏的人眼睛泛著幽綠的光，嘴角咧到耳根，和剛才走廊裏的笑容一模一樣。
    牆那邊的撞擊聲越來越密，林宇抓起那遝文件塞進書包，蘇悅拽著我往密室深處跑。
    角落裏有扇半開的木門，門後是向下的石階，黴味更重了，隱約能聽見滴水聲。
    "郭晨！"湛瑤突然拽住我胳膊，她指著牆上用紅漆寫的一行字——"午夜十二點，祭品歸位"。
    牆那邊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是趙記者的攝像機被砸了。
    張老師的嘶吼混著某種黏膩的蠕動聲，像有無數條觸手正順著牆縫往裏鑽。
    "走。"湛瑤把那把泛著金光的匕首塞進我手裏，"看看下麵有什麽。"
    石階下的黑暗裏，傳來一聲悠長的、像是從地底下滲出來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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