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玻璃上那兩朵緩緩舒展的血紅色冥花，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來。
    林宇懷裏的書封皮在月光下泛著青灰，像塊浸過血的石板，剛才在圖書館地下二層的黴味還黏在鼻腔裏——我們是爬通風管道逃出來的，牆縫裏的黑泥蹭了我半條袖子。
    "先找個能避風的地兒。"劉保安彎腰撿起防暴棍，金屬棍身撞在台階上發出悶響。
    他眼角有道新添的抓痕，從眉骨劃到顴骨，結著暗褐色的痂，"圖書館邪性得很，二十年前鬧過一場，死了三個學生，我那會兒跟著老隊長在地下三層守過那本書......"他的目光掃過林宇懷裏的書，喉結動了動，"和這一模一樣。"
    我們躲進教學樓一樓的教師辦公室。
    林宇把書放在滿是粉筆灰的講台上，封皮突然泛起幽藍的光，像有活物在皮下蠕動。
    湛瑤掏出手機照亮，我這才看清封脊上刻著極小的符文——和我們在教室門窗上見過的那些一模一樣，隻是更複雜，像是用刀尖一筆筆剜進去的。
    "我在廁所聽到的聲音......"湛瑤把馬尾辮重新紮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褶皺，"是兩個男聲，帶著回音，像在水底下說話。
    他們說"雙生引已現"，然後提到冥花。"她突然抓起我的手，按在講台上那本書的封皮上，"郭晨，你摸。"
    涼意順著掌心竄進骨頭縫。
    我猛地縮回手，封皮上的藍光更盛了，幾縷黑霧從書脊裏滲出來，在半空凝成細小的旋渦。
    林宇抄起桌上的鎮紙砸過去，黑霧"嗤"地一聲散了，鎮紙卻在講台上砸出個焦黑的窟窿。
    "這書是引子。"劉保安的防暴棍重重敲在地上，"二十年前那本被老隊長燒了，可燒的時候整個地下三層都在哭，牆皮往下掉人臉......後來學校蓋新圖書館，把舊樓封了，沒想到現在又冒出來。"他突然看向我，"小郭，你們在舊圖書館碰到啥了？"
    我摸出兜裏的半塊銅鈴——是從地下二層的供桌上順的，表麵刻著和封皮一樣的符文。"我們下去找張老師的筆記，結果樓梯自己變了。"我喉嚨發緊，想起那些突然出現在牆角的黑影子，指甲刮過瓷磚的聲音，"後來撞見一麵鏡子，裏麵的我在笑，說"該回去了"......要不是林宇砸了鏡子，我們可能就困在裏麵了。"
    林宇扯了扯領口，露出鎖骨處一道紅痕："那鏡子邪門，我砸它的時候，碎片紮進牆裏，牆皮底下全是眼睛。"他指節捏得發白，"最怪的是這本書，我們剛摸到它，樓梯就自己顯出來了，像有人故意放我們拿的。"
    湛瑤突然翻開書。
    紙頁發出枯葉般的脆響，每一頁都畫著扭曲的符文，中間夾著幾幅線描圖：有重疊的兩個圖書館，有開在血泊裏的花，還有一行用血寫的字："雙生引現，冥花破封，七魄歸位，陰門開。"
    "雙生引應該是兩本這樣的書。"她的指尖停在那行血字上，"舊圖書館一本，新圖書館一本，當年燒的可能是假的。"她抬頭時眼睛發亮，"符文是鎖，也是門。
    我們之前在教室門窗上貼的符咒不管用，因為符文本身在吸收怨氣——要破解它們，得用相反的力量。"
    "相反的力量？"林宇湊過來，"啥相反？"
    "生克。"湛瑤從書包裏掏出個布包，裏麵是朱砂、艾草和幾枚鏽跡斑斑的銅錢，"我查過，這些符文屬於陰符，靠怨氣滋養。
    要破陰符，得用活人的生氣。"她把銅錢按在講台上的符文圖案上，"我們需要同時激活所有門窗上的符文，用生氣衝散它們的連接。"
    劉保安一拍大腿："我守夜時見過，邪物怕人氣旺的地兒！
    去年冬至有學生在教室開生日會，蠟燭擺了一圈，那天後窗的鬼影就沒再出現過！"
    我們分成兩組：林宇和劉保安去教學樓各層門窗，用朱砂混著雄雞血畫"生門符"；我和湛瑤留在辦公室，用那本書當引子，嚐試切斷符文的聯係。
    風從破了的窗戶灌進來，吹得書頁嘩啦作響，我盯著封皮上蠕動的藍光，手心全是汗。
    "等會兒不管發生什麽，別鬆手。"湛瑤把我的手按在書脊上，自己另一隻手掐著銅錢，"生氣要持續輸入，像給電池充電一樣。"她的指尖冰涼，可掌心滾燙，"開始吧。"
    符文的光突然大盛。
    我聽見教學樓裏傳來"劈啪"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燃燒。
    林宇的聲音從走廊傳來："三樓的符文暗了！"劉保安跟著喊："二樓的也淡了！"我盯著書上的符文，它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淺，像被橡皮擦過的鉛筆印。
    變故來得毫無征兆。
    那本書突然劇烈震動，我差點沒抓穩。
    封皮裂開道細縫，黑血般的液體滲出來，沾在手上像燒紅的鐵。
    湛瑤尖叫一聲，她手上的銅錢"滋啦"冒起青煙，皮膚瞬間紅腫。
    教學樓裏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林宇吼了一嗓子："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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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頭的瞬間，整麵窗戶的玻璃炸成碎片。
    黑霧裹著腐臭的風灌進來，我被撞得撞在牆上，後腦勺磕在窗框上，眼前發黑。
    等我緩過神，湛瑤正被黑霧纏住腳踝，劉保安舉著防暴棍去砸，棍子卻像砸進水裏，隻蕩起一圈圈波紋。
    "退到牆角！"我抹了把臉上的血，突然想起和張老師對戰時——那東西攻擊前會先收縮，像蛇要撲咬前的蓄勢。
    我盯著黑霧裏翻湧的暗紋，果然，它們在凝聚成一隻巨手，五指蜷起，就要往下砸。
    "等它張開！"我扯著嗓子喊，"手張開的瞬間反擊！"
    林宇抄起講台上的椅子砸過去，劉保安的防暴棍蘸了雄雞血，帶著破空聲劈在黑霧上。
    黑霧發出刺耳的尖嘯，巨手"啪"地拍在地上，水泥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我們趁機衝過去，湛瑤把最後一把朱砂撒進黑霧裏，血紅色的粉末像火星子，滋滋地燒出一個個窟窿。
    黑霧退得比來時還快，眨眼間就縮回了窗外。
    我們癱坐在地上，劉保安的防暴棍斷了半截，林宇的袖子被撕了道口子，露出裏麵滲血的抓痕。
    湛瑤摸著被勒紅的腳踝，突然抬頭看向窗外："郭晨，月亮呢？"
    我抬頭。
    原本掛在天空的月亮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漆黑，像有人拿塊墨布把天蒙住了。
    風裏傳來細碎的嗚咽，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卻又聽不清內容。
    更遠處，操場的方向亮起幾點幽綠的光，像被風吹散的鬼火，忽明忽暗。
    "那是......"林宇的聲音發顫。
    劉保安猛地站起來，防暴棍指著天空："是陰雲！
    二十年前老隊長說過，陰雲遮月，邪物出籠......"他的話沒說完，幽綠的光突然連成一片，我看見無數黑影從雲裏鑽出來，輪廓像人，卻沒有臉，胳膊長得能垂到地麵。
    它們的速度很快，眨眼間就到了教學樓附近。
    最近的一個黑影舉起胳膊，我聽見玻璃碎裂的脆響——是二樓的窗戶，和之前圖書館的一樣，浮現出兩朵血紅色的冥花，花瓣舒展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
    "跑！"我拽起湛瑤就往門外衝，林宇和劉保安緊跟在後。
    身後傳來黑影刮過牆麵的聲音，像指甲在黑板上劃動。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些黑影的數量還在增加，天空的漆黑還在蔓延，仿佛有什麽更龐大的東西，正從黑暗深處緩緩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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