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嚨發緊，手指無意識地摳進鏟子木柄的裂縫裏。
    那沙啞的"來啦？"像根細針，順著耳孔往腦子裏鑽，鎮魂玉在掌心燙得生疼，連帶著整條胳膊都在發燙——這是之前被詛咒侵蝕時才有的征兆，可現在我們剛吃了林宇給的藥丸，腦子正清醒著。
    "晨子！"林宇的刀嗡鳴一聲，刀刃上凝了層白霧，"影子動了！"
    我猛地抬頭。
    濃霧裏那兩個輪廓原本還像被風吹散的墨跡，這會兒突然凝實了些，高的那個肩線能看出弧度，矮的那個...像是個孩子？
    我後頸的汗毛全豎起來了，鏟子刃上的檀香味突然變得刺鼻，像有人往我鼻子裏塞了把曬幹的艾草。
    "是兩個。"湛瑤的手還拽著我衣角，她另一隻手舉著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得她臉發青，"霧氣的波動頻率變了，剛才是每分鍾七十步，現在...現在是兩個不同的頻率。"她指尖輕輕戳了戳麵前的霧，霧卻像活物似的避開她的手指，"它們在加速。"
    "準備背靠背！"林宇喊了一聲，刀在身前劃出個半圓。
    他的影子被幽藍的長明燈拉得老長，和濃霧裏的影子疊在一起，我看著看著，突然分不清哪個是他的，哪個是霧裏的。
    "來！"林宇吼了一嗓子。
    那兩個影子瞬間衝了過來。
    高的那個我看清了——沒有臉，整個腦袋是團翻湧的黑霧，胳膊卻實在得很，肌肉虯結，指甲有半尺長，泛著青灰色；矮的那個更滲人，是個穿紅裙的小女孩，頭發濕漉漉地黏在臉上，正仰著頭衝我們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滿嘴尖牙。
    林宇的刀先迎了上去。
    他側步避開高個怪物的爪擊，刀刃擦著那怪物的胳膊劃過，竟濺出黑色的血，像機油似的黏在刀麵上。"操！"他罵了一聲，反手又是一刀，這次砍在怪物後頸，黑霧"嘶"地一聲縮了縮，可很快又鼓了起來。
    小女孩的目標是湛瑤。
    她蹦跳著衝過來，紅裙子掃過地麵，帶起一片水漬，我這才發現她腳下根本沒穿鞋，腳底板泡得發白，腳趾縫裏卡著碎石頭。
    我掄起鏟子橫擋在湛瑤身前，鏟子刃結結實實地拍在小女孩後背上——她的身體竟像團棉花，鏟子陷進去一半，可下一秒她猛地扭頭，一口咬在我手腕上！
    "啊！"我疼得差點鬆手，鏟子"當啷"掉在地上。
    她的牙齒像冰錐，紮進皮膚的瞬間，我胳膊上的汗毛全結了霜，鎮魂玉突然爆發出灼痛，燙得我本能地甩動手腕。
    小女孩被甩得撞在牆上，紅裙子蹭掉一塊，露出裏麵青紫色的皮膚，上麵布滿抓痕，像是被什麽野獸撓的。
    "晨子！"湛瑤撿起鏟子，反手捅向小女孩的腰。
    這次鏟子沒陷進去，反而傳來骨頭碎裂的脆響，小女孩尖叫著鬆開嘴，聲音像指甲刮黑板。
    我這才看見她嘴裏的尖牙上掛著我的血，血滴在地上，"滋啦"一聲冒起青煙。
    林宇那邊戰況更激烈。
    高個怪物的爪子已經劃開了他的左肩，血珠滲出來，可他像沒知覺似的，刀刀往怪物心口招呼："這玩意兒怕疼！
    剛才砍後頸它縮了！"他話音未落，怪物突然抱住他的腰，黑霧順著他的領口往衣服裏鑽。
    林宇悶哼一聲，刀掉在地上，雙手掐住怪物的脖子——他的指尖開始泛黑，是被黑霧侵蝕了。
    "林宇！"我撲過去，抄起地上的刀，對準怪物的手腕就砍。
    刀剛碰到黑霧，就聽見"嗷"的一聲慘叫，怪物鬆開手後退兩步，黑霧裏冒出火星，像被火燒了似的。
    林宇踉蹌著栽進我懷裏，他的臉白得嚇人，左半邊臉全是黑紫色的斑，正順著脖子往下蔓延。
    "藥丸！"湛瑤喊了一聲，我這才想起兜裏還剩顆藥丸。
    手忙腳亂地塞進林宇嘴裏，他嚼都沒嚼直接咽了，黑紫色的斑頓住，慢慢變淡。
    那邊小女孩又爬了起來，可這次她沒衝我們，反而往高個怪物那邊跑，嘴裏發出"嗚嗚"的哭聲，像在撒嬌。
    高個怪物低頭看她，黑霧凝成的手輕輕摸她的頭——這畫麵說不出的詭異，明明是怪物，倒像對父女。
    "它們有聯係！"湛瑤舉著手機拍個不停，"剛才攻擊林宇的時候，小女孩沒動；現在小女孩受傷，高個怪物狀態也弱了！"她突然蹲下身，用鏟子尖戳了戳地麵，"看！
    它們的影子在地上連在一起！"
    我低頭，霧氣稀薄的地方，兩個怪物的影子果然在腳邊連成黑線，像根繩子。"砍線！"我喊了一嗓子，抄起刀衝過去。
    高個怪物似乎察覺到危險，張開雙臂護著小女孩，可已經晚了——我一刀砍在黑線上，黑線"啪"地斷開，高個怪物的黑霧"轟"地散了大半，露出裏麵白森森的骨架，小女孩則像被抽幹了力氣，癱在地上直喘氣。
    林宇抹了把臉上的汗，撿起刀："趁現在！"他的刀光閃了兩下，高個怪物的骨架"哢"地斷成兩截，黑霧"呼"地竄上天花板，撞滅了一盞長明燈；湛瑤的鏟子捅進小女孩心口，她尖叫著化作一團紅霧，消散前最後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太熟悉了，像極了上周在舊教學樓看見的，貼在公告欄上的尋人啟事裏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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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王小雨。"湛瑤突然說。
    我猛地轉頭看她，她正盯著地上的紅霧，手機屏幕亮著，上麵是張泛黃的照片：紮羊角辮的小女孩，穿著紅裙子，笑得甜甜的，右下角寫著"王小雨，7歲，2003年失蹤"。
    "二十年前的失蹤案。"她聲音發顫，"舊教學樓的公告欄，我拍過照片。"
    林宇蹲下身，用刀尖撥了撥怪物消失的地方。
    那裏躺著幾片指甲蓋大小的碎片，泛著幽藍的光，和長明燈的火苗一個顏色。"這玩意兒。"他用刀背敲了敲碎片，"剛才砍怪物的時候，聽見"叮"的一聲，像是砍在玉上。"
    湛瑤撿起一片，放在掌心："溫度和鎮魂玉差不多。"她抬頭看我，"你說玉牌是從祭壇拿的，祭壇下麵刻著"鎮霧"兩個字，對吧？"我點頭，她眼裏突然有光，"可能這些碎片是祭壇的一部分，當年用來鎮住迷霧裏的髒東西。
    現在祭壇破了，髒東西跑出來，碎片也散了。"
    "那收集碎片就能重新鎮住？"林宇問。
    "不知道，但總比沒有強。"湛瑤把碎片收進兜裏，"先收著，說不定後麵有用。"
    我正要說話，突然覺得呼吸發悶。
    原本五步外看不見人的霧，這會兒更濃了，像有人往空氣裏灌了水泥，伸手隻能看見三根手指。
    長明燈的光被霧吞得隻剩個小紅點，耳邊的風聲變了，不再是"呼呼"的，而是"嗚嗚"的，像有人在哭。
    "晨子？"林宇的聲音突然遠了，"你在哪兒？"
    "我在這兒！"我伸手摸索，碰到湛瑤的胳膊，"拉緊我。"
    "通道...不見了。"湛瑤的聲音帶著顫，"剛才還能看見牆，現在...現在四周都是霧。"
    我心跳得厲害，鎮魂玉還在發燙，這次不是灼痛，是灼燒般的滾燙，像要把我的手燒穿。
    霧裏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比之前更多，更密，像是有一群人正從四麵八方圍過來。
    "走。"我咬了咬牙，"順著來時的方向，慢慢挪。"
    林宇的刀在霧裏劃出火星："我在前頭，你們跟著。"
    我們挪了兩步，身後突然響起那沙啞的女聲，這次不是"來啦？"，而是輕輕的，像哄孩子似的："乖，回家了。"
    霧裏亮起無數雙綠眼睛，像碎玻璃渣子，在黑暗裏閃啊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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