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那團翻湧的黑色旋渦，左小腿的灼痛像條火蛇往骨頭裏鑽。
    門內的風卷著陳腐香火味往喉嚨裏灌，小芸的手攥得我指節發白——她指尖的溫度比活人低些，卻比剛才暖了，像塊泡在溫水裏的玉。
    "晨哥，這玩意兒吸人。"林宇突然開口。
    他唐刀未出鞘，刀尖卻在微微震顫，刀鐔上的紅繩被風掀起，"我站這兒都覺著後頸發沉，像有人拽著衣領子往裏頭拖。"
    我伸手試了試，掌心剛探進旋渦兩米範圍，就被一股黏膩的力道扯得往前踉蹌。
    湛瑤蹲下來，手機屏幕貼在地麵水窪上——她發梢滴著水，在石板上洇出深灰色的痕跡，"能量波動是逆時針螺旋。"她把手機轉向我，屏幕裏的頻譜圖像團亂麻，"剛才石門符文逆序能破光束，說不定旋渦的規律也能逆。"
    老婦人的鈴鐺在我肩頭輕響，她的聲音像碎瓷片刮過耳膜："裏頭有怨氣結的繭。"她半透明的手指指向漩渦上方漂浮的校徽碎片，"六十年前的血滲進磚縫，結成了網。"
    小芸突然拽我衣角，她仰起臉時，發間的蝴蝶結發夾閃了一下——那是旋渦裏飄著的同款碎片在反光。
    我摸了摸口袋裏的鑰匙，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這鑰匙是上周在舊教學樓頂的烏鴉巢裏找到的，當時巢裏全是帶血的布條，布條上的字跡被雨水泡得模糊，隻勉強認出"祭台"兩個字。
    "瑤瑤，你說的逆規律，具體怎麽用？"我抹了把臉上的水，水是從頭頂石縫滴下來的，帶著股鐵鏽味。
    湛瑤把手機揣進外套內層，拉鏈拉到下巴："漩渦邊緣的紫黑光是能量節點，每隔十七秒亮一次。"她指節抵著太陽穴，"剛才光束炸成火星時，節點亮了三次——可能亮燈頻率是突破口。"
    林宇突然把唐刀拔了半寸，刀鳴像根細針紮進耳朵："節點亮的時候，吸力會弱？"
    "不知道。"湛瑤坦誠得讓我心口發緊，"但總得試試。"
    老婦人的鈴鐺又響了，這次聲音發悶，像被什麽東西捂住了："他們等太久了。"她飄向旋渦，半透明的身形在紫黑光線裏忽明忽暗，"跟緊我，怨氣認生。"
    小芸突然鬆開我的手，往老婦人那邊跑了兩步——她的腳沒沾地，像片被風吹起的葉子。
    我喉嚨發緊，剛要喊她，就見她回頭對我笑，發夾上的碎鑽閃得人睜不開眼。
    那是她活著時最寶貝的東西，上周我在舊操場的旗杆底座下挖到發夾碎片時，她的怨靈在我頭頂繞了三圈，飄走前用冰涼的手指碰了碰我額頭。
    "走。"我扯了扯林宇的袖口，"你開路，我和瑤瑤中間，老婦人和小芸斷後。"
    林宇把唐刀完全抽出，刀身映著旋渦的紫黑，像塊凝固的血："得嘞。"他往前跨了一步，肌肉繃得胳膊上的青筋直跳，"這吸力……操！"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突然往前栽。
    我趕緊撲過去拽他後領，卻被那股力道帶著踉蹌，湛瑤從側麵勾住我腰，三個人像串被線牽著的木偶，跌跌撞撞往漩渦裏撞。
    老婦人的鈴鐺聲炸響，她的身形突然脹大，像團被吹脹的氣球，擋在我們和漩渦之間——紫黑光線掃過她時，她的輪廓變得清晰，我看見她額角有道月牙形的疤痕，和校史室老照片裏1963屆教導主任的傷疤一模一樣。
    "閉氣！"老婦人的聲音像炸雷，"怨氣入肺就化不開了！"
    我猛地屏住呼吸，喉嚨裏的鐵鏽味卻更重了。
    旋渦邊緣的紫黑節點開始閃爍，第一下亮的時候，吸力突然弱了半分。
    林宇借勢站穩，唐刀往前一送，刀風劈開一團試圖纏上他腳踝的黑霧——那黑霧遇刀即散，卻在三秒後重新凝聚成半透明的手臂，指尖長著黑色指甲。
    "觸手！"湛瑤喊了一聲，她的手機又掏出來了，鏡頭對準那些手臂，"頻率！
    節點亮的時候，觸手動作會頓半秒！"
    我摸出兜裏的鑰匙——這鑰匙比普通鑰匙沉三倍，齒痕像道扭曲的閃電。
    上周在烏鴉巢發現它時，鑰匙尖沾著半幹的血，聞著有股檀香味。
    此刻鑰匙在我掌心發燙，我對著最近的觸手刺過去，金屬相碰的脆響裏，觸手被戳出個洞，黑血似的液體滴在地上，滋滋腐蝕石板。
    林宇的刀更快，他左躲右閃，刀光織成網，砍斷的觸手在地上抽搐，像被踩扁的蚯蚓。
    小芸飄到我身側，她的蝴蝶結發夾突然發出白光，照到的觸手瞬間消散——我這才注意到，漩渦裏飄著的發夾碎片，每片都缺了角，而小芸頭上的發夾是完整的。
    "發夾！"我喊了一嗓子，"小芸的發夾能破觸手！"
    湛瑤立刻拽住小芸的手腕，把她往隊伍中間帶："別亂跑！
    用發夾照觸手關節！"小芸歪頭看她，然後舉起發夾，白光像把小劍，精準戳中纏上林宇小腿的觸手關節——那觸手嘶叫著縮回旋渦，留下道焦黑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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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點開始第三次閃爍時，吸力突然變成了推力。
    我踉蹌著後退，撞在湛瑤身上，她反手摟住我腰，我們像片被風吹翻的葉子，往漩渦中心飛過去。
    老婦人的鈴鐺聲急得發顫，她撲過來拽我衣領，卻穿過了我的身體——怨靈碰不到活物，這是我早知道的，可此刻才真正慌了神。
    "抓住我！"林宇吼了一聲，唐刀插進地麵，刀身沒入石板三寸，他反手抓住我的手腕，肌肉鼓得像塊鐵，"瑤瑤抱我腰！"
    湛瑤立刻環住他腰，小芸飄過來貼在我後背上，發夾的白光刺得我眼眶發酸。
    旋渦的吸力和推力在較勁，我聽見自己骨頭發出的哢哢聲，像老木門的合頁。
    鑰匙在掌心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膚，我咬著牙把鑰匙舉起來，對準漩渦中心最黑的那團——那裏有雙泛著幽綠的眼睛，和湛瑤說的詛咒靈眼睛一模一樣。
    "去你媽的！"我吼了一嗓子，鑰匙尖戳進那團黑影。
    劇痛從掌心炸開，我眼前一黑，再睜眼時，發現自己跪在地上。
    四周是白茫茫的霧氣，伸手隻能看見五根手指。
    林宇的唐刀插在腳邊，刀身上還滴著黑血似的液體。
    湛瑤蹲在我旁邊，正給我包紮手掌——鑰匙在我掌心烙了個鑰匙形狀的傷口，血珠滲出來，很快被霧氣吸得幹幹淨淨。
    "這是哪兒？"林宇的聲音悶悶的，像隔著層毛氈，"剛才那旋渦……"
    "穿過來了。"湛瑤的聲音發顫，她指著霧氣深處，"你看。"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霧氣裏影影綽綽有幾個身影，高的矮的，有的晃著胳膊，有的垂著頭。
    最前麵那個身影抬起了頭——他臉上沒有五官，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眼窩，咧開的嘴裏長滿了尖牙。
    霧氣裏飄來股熟悉的檀香味，混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我摸了摸口袋，鑰匙還在，隻是剛才的燙手感消失了，變得冰涼。
    小芸飄到我肩頭，她的發夾不再發光，卻比任何時候都亮，像顆落在霧裏的星子。
    老婦人的鈴鐺聲從霧氣深處傳來，這次聲音很輕，像在說："來了。"
    霧氣深處的身影緩緩靠近，他們的腳步聲混著潮濕的呼吸聲，在寂靜裏格外清晰。
    我握緊掌心的鑰匙，能感覺到傷口的血又開始滲了——這次，不是疼，是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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