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那道紫黑色的屏障，喉嚨裏像塞了團燒紅的炭。
    陳婉的臉還卡在血玉裂縫裏，嘴角咧得能看見後槽牙，她的指甲正一下下刮著屏障，發出類似於玻璃摩擦的尖嘯，刺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晨哥。"蘇悅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輕輕掐了一下，她的掌心全是汗，"那、那光在動。"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然，屏障上那些扭曲的符文正隨著頭頂吊燈的光線明滅而閃爍——剛才還像團亂麻的紋路，這會兒竟在紫光裏拉出了細弱的金線。
    湛瑤突然往前跨了半步，發梢掃過我肩膀。
    她仰頭盯著屏障，指尖懸在離符文十公分的地方輕輕顫動，像在摸什麽無形的琴弦："這些符號...和《鎮靈譜》裏記載的"血契鎖"結構很像。"她側頭看向王教授，"但多了三枚倒三角，應該是後來疊加的詛咒。"
    王教授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反常。
    他從懷裏抽出一本泛黃的古卷，快速翻到某一頁："血契鎖是用活人的血引動天地氣脈，設置時需要三盞長明燈保持光線恒定——"他突然頓住，手指重重敲在古卷上，"所以符文明滅！
    是因為燈油快燒完了！"
    劉保安的警棍在掌心轉了個圈，帽簷下的眼睛眯成一條線："也就是說，這破玩意兒怕光？"他話音剛落，蘇悅突然"呀"了一聲，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貓到了左側的書架後麵，正扒著木板縫隙往裏看："這兒有塊鏡子！"她蹲下去，從書架底部抽出個裹著紅布的東西，紅布一掀開，一麵青銅鏡子露了出來，鏡麵蒙著灰，但邊緣刻著的雲雷紋和王教授古卷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是"引光鏡"。"王教授湊過去，指尖輕輕撫過鏡背的紋路，聲音都在發顫，"古籍裏說，這種鏡子能將自然光折射成"離火色"，專門破血契類的咒術——小蘇，你怎麽找到的？"
    蘇悅把鏡子往懷裏攏了攏，耳尖通紅："我剛才看屏障上的光老晃，想著是不是缺個反光的東西...就順著光找過來了，誰知道書架後麵有個凹進去的暗格。"她頓了頓，又小聲補了句，"晨哥之前說過，找線索要"笨辦法"，我就蹲下來一寸寸摸。"
    我的喉嚨突然發緊。
    蘇悅上個月還因為看見走廊裏的影子躲在我身後發抖，現在卻能蹲在滿是灰塵的書架後麵一寸寸摸線索。
    我伸手接過鏡子，鏡麵冰涼，能模糊照出我們五個人的影子——湛瑤咬著下唇看屏障，王教授正把古卷翻得"嘩嘩"響，劉保安的警棍尖在地上敲出規律的節奏，蘇悅扒著我胳膊踮腳看鏡子，睫毛上還沾著剛才蹭的灰。
    "試試。"湛瑤扯了扯我袖子，"把鏡子對著窗口。"圖書館的窗戶在我們右後方，這會兒正是傍晚，夕陽斜斜照進來，在地麵鋪了層金紅色的光。
    我抱著鏡子轉了個角度，鏡麵突然閃過一道刺目的光，準確無誤地投射在屏障上。
    紫黑色的屏障劇烈震顫起來。
    陳婉的臉"砰"地貼在血玉上，眼睛瞪得快要裂開："你們敢——"她的聲音被一聲脆響打斷，屏障上的符文開始剝落，像燒著的紙片似的往下掉，露出後麵青灰色的石牆。
    王教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角度再偏五度！"我依著他的指引調整鏡子，那道光頓時變得更亮，在屏障上拉出一道細長的金線。
    "有裂縫了！"蘇悅尖叫起來。
    我順著她的聲音看過去，屏障中央果然裂開了一道手指寬的縫，能隱約看見裏麵黑黢黢的台階。
    陳婉的指甲"哢"地摳進血玉，裂痕順著她的指尖爬滿整麵玉，她的臉扭曲成一團，發出像刮鐵皮似的嘶吼："我讓你們進——"
    話音未落，裂縫裏突然湧出一股黑風。
    那風裏裹著無數張人臉，有我之前見過的被詛咒的學生，有圖書館裏遊蕩的老幽靈，甚至還有張臉我在檔案裏見過——是二十年前失蹤的圖書管理員。
    黑風在半空凝成一團，逐漸顯形為一個三米高的怪物：它渾身裹著腐爛的黑袍，頭顱是顆燒焦的骷髏，眼眶裏跳動著兩團綠火，每走一步，地麵就滲出黑紅色的血。
    "後退！"劉保安的警棍重重砸在地上，火星子濺起來。
    他擋在蘇悅前麵，警棍尖直指怪物："小郭，帶教授和瑤瑤找掩護！"湛瑤拽著我胳膊往旁邊閃，王教授抱著古卷縮在書架後麵，蘇悅死死攥著我的衣角，指甲幾乎要掐進我肉裏。
    怪物的骷髏嘴咧開，發出類似於生鏽齒輪轉動的笑聲。
    它抬起骨爪，對著我們的方向揮了揮，我腳邊的地麵突然裂開，爬出無數條黑蛇似的影子，嘶嘶吐著信子往我們腳腕纏。
    劉保安的警棍"呼呼"生風，每砸中一條影子，就冒起一團黑煙；湛瑤從包裏摸出朱砂筆，在地麵畫了道火符，符紙"轟"地燒起來，逼退了左邊的影子。
    我摸出兜裏的打火機，火苗"噌"地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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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婉的血咒怕火，之前在走廊試過的——我剛要衝上去，怪物突然發出一聲尖叫，骷髏頭轉向我，綠火般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惡意。
    它的骨爪猛地收緊，我腳腕上的影子突然勒緊，疼得我差點栽倒。
    "晨哥！"蘇悅撲過來，用指甲去摳那些影子。
    她的手指剛碰到影子，就發出一聲悶哼，指尖滲出血珠——但那些影子竟像怕血似的，"唰"地縮了回去。
    我趁機甩開影子，把打火機塞給蘇悅："拿著，別怕！"然後轉頭看向怪物，它的綠火眼睛正死死盯著我，骨爪已經抬了起來。
    湛瑤的聲音從右邊傳來："郭晨，看它的心髒！"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怪物黑袍下的胸口位置，有團暗紅的光在跳動——那是塊和血玉同款的石頭，表麵還沾著沒幹的血。
    王教授的聲音跟著響起來："是怨魂核！
    破了它就能打散這東西！"
    劉保安的警棍"當"地砸在怪物腿上，震得他虎口發麻："小郭，我牽製它！"他咬著牙又砸了一下，怪物被砸得踉蹌兩步，綠火眼睛裏的惡意更濃了。
    我攥緊從地上撿的碎玻璃剛才蘇悅撞翻書架時掉的），手心被紮得生疼，但腦子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怪物再次抬起骨爪，這次目標是劉保安。
    我猛地衝過去，碎玻璃對準那團暗紅的光刺了過去。
    風灌進耳朵裏，我聽見湛瑤喊"小心"，蘇悅的尖叫，劉保安的悶喝，還有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就在玻璃尖要碰到怨魂核的瞬間，怪物突然轉頭，骨爪帶著風聲朝我劈來——
    我下意識側身，玻璃"刺啦"一聲劃開它的黑袍，在怨魂核上擦出一道白痕。
    怪物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黑袍下的血像噴泉似的湧出來。
    我被衝擊力掀得往後飛，後背重重撞在書架上，眼前發黑。
    恍惚間，我看見湛瑤舉著燒得正旺的符紙衝過來，劉保安的警棍再次砸在怪物腿上，蘇悅舉著打火機往怪物身上扔紙團她什麽時候撿的紙？
    ），王教授在地上畫著什麽複雜的符號。
    怪物的綠火眼睛開始明滅不定，怨魂核上的裂痕越來越多。
    它發出最後一聲尖叫，黑袍"唰"地碎成漫天黑灰，露出後麵青灰色的台階——還有台階下更深的黑暗。
    "成功了？"蘇悅的聲音帶著哭腔。
    她撲過來扶我，手背上還沾著剛才被影子劃傷的血。
    我抹了把臉上的灰，看向那道已經完全消失的屏障——現在呈現在我們麵前的，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石梯，石梯盡頭是扇青銅門，門上刻著和引光鏡一樣的雲雷紋。
    王教授扶著書架站起來，古卷上沾了塊血漬："那扇門...應該就是"真相之門"。"他的聲音發顫，"當年陳婉用自己的血封門，就是為了不讓裏麵的東西出來，也不讓後人進去揭開...那個秘密。"
    湛瑤蹲下來檢查我的傷口，指尖輕輕碰了碰我胳膊上的淤青："還能走嗎？"她的眼睛裏全是擔心，但語氣還是那麽穩，"裏麵可能還有更危險的東西。"
    我活動了下手腕，疼，但能使上勁。
    我看向劉保安，他正用警棍戳地上殘留的黑灰，帽簷下的汗順著下巴滴在地上；看向蘇悅，她正把打火機裏的油往紙團上倒，眼睛亮得像兩顆星星；看向王教授，他正用袖子擦古卷上的血漬，手指在雲雷紋的圖案上反複摩挲。
    "能走。"我撐著書架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來都來了，總不能讓那東西繼續害人。"我摸了摸兜裏的打火機——還能用，火苗"噌"地竄起來，在石梯口投下搖晃的影子。
    石梯深處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像是什麽東西碰倒了陶罐。
    我們五個人同時屏住呼吸，盯著黑暗深處。
    過了會兒，蘇悅小聲說："晨哥...那聲音...像不像有人在哭？"
    我握緊打火機，火苗在風裏晃了晃，卻始終沒滅。
    湛瑤站到我右邊，劉保安走到左邊，王教授和蘇悅縮在我們身後。
    石梯深處的哭聲越來越清晰，混著若有若無的腳步聲，一下，兩下，朝著我們的方向來了。
    "準備好。"我盯著黑暗深處，感覺心跳快得要衝出喉嚨，"不管裏麵是什麽...我們一起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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