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褪去那瞬間，我耳膜嗡鳴，像被人狠狠敲了記銅鑼。
    石座上的紅符還在，"來拿"兩個字的黑血泛著濕津津的光，可剛才那聲鐵鏈崩斷的脆響還在腦子裏打轉——像是什麽活物，在更深處掙開了束縛。
    "小郭！"吳警察的大嗓門撞進耳朵，我這才發現自己單膝跪在地上，右手還保持著觸碰光球的姿勢，掌心火辣辣的，像是被燙出了層薄繭。
    抬頭看他，這位四十來歲的警察正弓著背往前衝，可離我三步遠的地方突然撞在什麽透明牆上，槍套都撞歪了。
    他身後兩個小警察想去扶，結果一個踉蹌撞在另一個身上，摔得槍都掉在地上。
    "都別過來！"我撐著石座站起來，喉嚨發緊。
    剛才白光炸開時鑽進太陽穴的東西還在，像團燒紅的鐵絲，順著血管往心髒鑽。
    更難受的是呼吸——空氣裏有股鐵鏽味，每吸一口都像有無數細針往肺裏紮，這他媽哪是空氣，分明是詛咒能量凝成的潮水。
    "老張頭！"孫醫生的聲音帶著安撫的輕顫，我轉頭看見她半蹲著，一隻手搭在老張肩頭。
    老張原本灰白的臉此刻有了血色，正攥著孫醫生的手腕念叨："怪了，我這老偏頭痛二十年沒這麽舒服過......"小李蹲在牆角，正扯著襯衫看肋下的刀傷——之前被詛咒之靈抓的血口，現在隻剩淡粉色的疤痕，像剛結痂的新傷。
    最邊上的小劉揉著眼睛站起來，校服領口還沾著血，可眼神清明得很："孫阿姨，我是不是睡了好久？"
    "先別說話。"孫醫生從醫藥箱摸出薄荷糖，塞給小劉一顆，又拍了拍小李後背，"你們現在狀態不穩定，情緒波動容易引動詛咒殘留。"她抬頭時，鏡片後的眼睛掃過我，又迅速移開——那眼神太熟悉了，上次我被血符反噬時，她也是這麽盯著心電監護儀的。
    "郭晨。"湛瑤的聲音突然近在咫尺。
    我這才發現她不知什麽時候繞到了石座另一側，手裏的筆記本攤開著，鋼筆尖正對著紅符。
    她的發梢沾著白光留下的細塵，在空氣裏輕輕顫動："看這個。"她翻轉筆記本，我看見紙頁上密密麻麻畫著符文，其中一個和紅符邊緣的紋路幾乎重疊，"三天前在第三實驗樓，我們見過簡化版的。"
    我湊近了些，紅符表麵浮起淡金色的紋路，像活物似的遊走著。
    湛瑤的鋼筆尖跟著紋路移動，在筆記本上複描："當時那個符文隻能短暫壓製詛咒，這個......"她突然頓住，筆尖在紙頁上戳出個洞，"這個是完整的。"
    空氣裏的鐵鏽味突然濃了十倍。
    我胸口發悶，踉蹌一步扶住石座，掌心的灼痛瞬間竄到胳膊肘。
    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翻湧，像是被封印的記憶，又像是光球殘留的信息——黑霧裏的人臉、小劉嘴角的血紋、血符爆炸前的震顫，這些碎片突然串成一條線，撞得我眼前發黑。
    "郭晨！"湛瑤抓住我手腕，她的手涼得像冰塊，"你的脈搏跳得太快了。"
    "我能感覺到......"我咬著牙，指甲掐進掌心，"它在找我。"那些翻湧的碎片裏，有個模糊的聲音在重複："拿起來......拿起來......"可石座上隻有紅符，"來拿"兩個字的黑血正緩緩滲出，在石座上洇開個小血窪。
    吳警察突然踹了腳地麵："他娘的這屏障到底啥時候能破？"他剛才撞的地方還泛著淡藍色的微光，像塊被拍碎的玻璃。
    兩個小警察已經重新握好槍，槍口對著四周——這破樓的窗戶全被木板封著，隻有頭頂一盞吊燈晃悠，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不是屏障。"湛瑤鬆開我，指尖輕輕碰了碰紅符邊緣的金紋。
    紅符突然發出嗡鳴，像寺廟裏的古鍾。
    她的睫毛劇烈顫動，"是共鳴。
    郭晨的禁忌力量在和這個符文共鳴，所以靠近他的人會被排斥。"她轉身時，筆記本被風掀開新的一頁，我瞥見上麵貼著小劉的病例——"突發性精神紊亂，伴隨麵部血紋"。
    "那要怎麽解？"小李扯了扯襯衫，疤痕處的布料粘在皮膚上，"總不能讓小郭一直這麽耗著吧？"
    "需要引導。"我突然開口。
    腦子裏的鐵絲突然軟了，順著血管往指尖流。
    我盯著自己的右手，手背浮出淡青色的紋路，和紅符的金紋一模一樣——這是禁忌力量覺醒時就有的印記，之前每次對抗詛咒都會發燙，這次卻像被澆了溫水，"光球裏的力量......不，是這個符文的力量，它在等我主動接收。"
    湛瑤的眼睛亮了。
    她合上筆記本，鋼筆在指尖轉了個圈："之前在古籍裏看過，鎮壓邪祟的核心器物需要"引靈人"。
    引靈人必須同時具備被詛咒侵蝕的痕跡和抵抗的意誌......"她突然停住，目光落在我手背的青紋上，"你就是引靈人。"
    "那具體要怎麽做？"吳警察把槍插回槍套，雙手撐在腰間，"需要我們配合的話，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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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晨會引導符文的力量，我需要你們在四周布防。"湛瑤快速翻到筆記本最後一頁，上麵畫著個六芒星陣，"詛咒能量被激發時，會從最弱的地方外泄。
    老張頭、小李、小劉，你們站在六芒星的三個頂點，孫醫生負責觀察他們的狀態；吳隊帶兩個兄弟守門，剩下的守窗戶——"
    "轟！"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我差點栽進石座裏。
    湛瑤的筆記本"啪"地掉在地上，紅符在石座上跳了跳，"來拿"兩個字的黑血濺在她鞋尖。
    小劉尖叫一聲撲進孫醫生懷裏，老張頭踉蹌著扶住牆，牆皮撲簌簌往下掉。
    "什麽情況？"吳警察拔槍的動作比震動還快，槍口對著地麵裂開的縫隙——剛才還平整的水泥地，此刻像被刀劃開的蛋糕，裂縫裏滲出黑紅色的黏液，散發著腐肉的腥氣。
    "鐵鏈......"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之前那聲鐵鏈崩斷的脆響，原來不是幻覺。
    裂縫裏傳來"嘩啦啦"的金屬摩擦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正拽著鐵鏈往上爬。
    黏液裏浮出半截青灰色的手腕，指甲長過指節，尖端滴著黑血。
    "是詛咒之靈！"小李的聲音帶著哭腔，他肋下的疤痕突然裂開，滲出淡紅色的血，"和之前襲擊我們的那些......不一樣，更凶！"
    湛瑤彎腰撿起筆記本，指尖按在六芒星陣上："郭晨，必須現在開始！"她的聲音裏有我從未聽過的緊迫，"它們是衝著符文來的，再晚就來不及了——"
    又是一聲悶響。
    裂縫猛地撕開半米寬，一隻布滿鱗片的手臂撐著地麵探出來。
    那手臂的皮膚像被剝了層皮，肌肉組織翻卷著，能看見裏麵跳動的黑色血管。
    我聽見吳警察罵了句髒話，他的槍托重重砸在地上："都他媽準備好！
    小郭，你趕緊的！"
    紅符突然發出刺目的紅光。
    我手背的青紋開始發燙，像被火炭烙著。
    腦子裏的聲音突然清晰了，是個沙啞的女聲："拿起來......用你的血，喚醒我......"
    我盯著石座上的紅符，"來拿"兩個字的黑血還在洇開。
    地麵的裂縫裏，更多青灰色的手臂正往外鑽，腐爛的氣息混著鐵鏽味，熏得人睜不開眼。
    "湛瑤，護住他們。"我伸手按住紅符，掌心的灼痛瞬間蔓延到全身。
    紅符的金紋順著我的手臂往上爬，像條活過來的金蛇。
    耳邊傳來湛瑤的喊聲，吳警察的槍聲，孫醫生安撫的低語——這些聲音逐漸模糊，隻剩紅符在我意識裏炸成一片金光。
    "來拿"，它說。
    而我知道，該來的，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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