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鏈拖地的聲響混著潮濕的黴味往鼻腔裏鑽，我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來。
    骨片在兜裏燙得厲害，像是要把布料燒穿，我捏著它的手沁出冷汗——這東西每次發燙，準沒好事。
    "都別動。"湛瑤突然拽住我胳膊，她的指尖涼得反常。
    我順著她視線望過去，通道盡頭的陰影裏，不知何時立著道瘦高的人影。
    他裹著件洗得發白的灰布長衫，領口扣得嚴嚴實實，連下巴都藏在豎起的衣領裏，隻露出半張泛青的臉，像是在地下埋了十年的舊照片。
    林宇抄起腳邊的鎖魂釘，鎖魂釘尖兒顫巍巍指著那人："誰？！"
    "鄭某。"那人開口了，聲音像砂紙磨鐵板，"幾位在迷宮裏繞了七日，該是累了。"
    我心頭一跳——之前在舊圖書館翻到的《幽禁陣考》裏，夾著張泛黃的借書卡，借書人簽名正是"鄭岐"。
    湛瑤顯然也想到了，她鬆開我胳膊，往前半步："您是來解陣的？"
    鄭神秘人沒接話，抬手往牆上虛點。
    剛才那麵活牆突然發出"哢嗒"輕響，磚縫裏的樹根簌簌縮回牆內，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窄縫。
    他側過身，長衫下擺掃過地麵："守護者靠吞噬活人的恐懼生長，你們每慌亂一次，它就強三分。"
    蘇悅攥著鑰匙的手鬆了鬆："那怎麽破？"
    "找被它困住的舊魂。"鄭神秘人指節叩了叩牆麵，牆皮簌簌往下掉，露出裏麵嵌著的半塊白骨，"這些年死在陣裏的學生，魂魄被詛咒鎖在迷宮角落。
    幫他們解脫，他們的怨氣能衝散守護者的耳目。"他抬手指向左邊岔道，"往那走，第三個拐角有間藏魂室。"
    湛瑤從筆記本裏抽出張皺巴巴的草圖："古籍說幽禁陣三重門，第二重門的陣眼在...在槐樹根下。"鄭神秘人截斷她的話，"但你們現在要找的不是陣眼，是那些被守護者騙著當"守陣人"的傻孩子。"
    林宇把鎖魂釘往腰裏一別："走！
    早完事早出去。"他說這話時喉結動了動，我知道他是在壓著抖——剛才那麵火牆差點把我們封死，換誰都得慌。
    岔道比之前更窄，牆皮剝落處能看見暗紅的土，像摻了血。
    走了大概五分鍾，蘇悅突然停住腳，鑰匙尖兒戳了戳地麵："哥，這兒有磚縫。"她蹲下去，指甲摳住磚縫一扳，塊青石板"吱呀"翻起來，下麵是道往下的石階，黴味"轟"地湧上來。
    "藏魂室在地下？"蘇悅掏出手機照了照，冷白光裏，石階上堆著層灰，像是幾十年沒人踩過。
    我摸了摸骨片，這次它沒發燙，反而涼絲絲的，貼著手心像塊冰。
    "下去。"鄭神秘人突然出聲，他不知何時走到了最後，影子在石階上拉得老長，"他們等很久了。"
    石階有二十三級，最後一級踩上去"哢嚓"裂了道縫。
    下麵是間四方小室，牆根堆著半人高的書，封皮上的字我認得——都是我們學校圖書館的編號。
    牆角擺著張掉漆的課桌，課桌上點著七根白蠟燭，燭火詭異地朝著同一個方向傾斜，像是被什麽東西吹著。
    "有人嗎？"蘇悅喊了一聲，聲音撞在牆上又彈回來，撞得人耳朵發疼。
    課桌後麵的陰影動了動。
    我眯起眼，看見三個半透明的身影慢慢直起腰——他們穿著我們學校的舊校服，領口別著校徽，其中一個女生的馬尾辮上還係著藍頭繩，和上個月跳樓的會計係學妹戴的一模一樣。
    "救救我們。"女生開口了，她的聲音像浸了水的棉花，"我們被它騙了...它說隻要幫著守陣，就能回家..."
    湛瑤從包裏摸出三支香，用燭火點著："你們是怎麽被困的？"
    "去年冬天，我在圖書館看到張紙條，說深夜來迷宮能見到死去的奶奶..."另一個男生攥著校服下擺，他的手指穿透了布料，"我們跟著紙條走，走到這兒就動不了了。
    它說...說要我們替它看門，不然就把我們的魂磨成灰..."
    蘇悅突然蹲下去，從書堆裏抽出本《植物學概論》，書脊上貼著張便利貼，字跡歪歪扭扭："千萬別信穿灰長衫的人，他根本不是老師——"話沒寫完，後麵被重重劃了幾道。
    我捏緊骨片，它突然開始發燙，燙得我手指發疼。
    鄭神秘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他的影子遮住了燭光，三個魂突然尖叫起來，女生的藍頭繩"啪"地斷成兩截："是他！
    是他騙我們簽的契約！"
    "小友們誤會了。"鄭神秘人笑了，他的牙齒白得刺眼，"我不過是給了他們個選擇——當守陣人，總比被守護者生吞了強。"他抬手往空中一抓，女生的魂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像被扔進了油鍋裏，"現在，該是你們做選擇的時候了。"
    "哥！
    門！"蘇悅突然喊。
    我轉頭，剛才下來的石階不知何時被塊磨盤大的石頭封死了，石頭上刻滿螺旋紋，和之前牆上的符號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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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牆根的書堆"嘩啦"倒了一片，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血字："它要吃你們的魂！"
    三個魂突然瘋了似的往我們身上撞，女生的藍頭繩纏上我的手腕，涼得我打了個寒顫："用骨片！
    用骨片砸它！"
    我這才反應過來，骨片在兜裏燙得幾乎要燒起來。
    我抽出骨片，朝著鄭神秘人砸過去——他的身影突然模糊了，骨片"當"地砸在石頭上，迸出一串火星。
    "好小子。"鄭神秘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過來，"難怪那東西這麽怕你。"
    藏魂室的蠟燭"噗"地全滅了。
    黑暗裏，我聽見鐵鏈拖地的聲響近在咫尺，還有無數細碎的腳步聲，像是有很多人踮著腳往這邊走。
    蘇悅抓住我的胳膊，她的手涼得像冰："哥，我腳邊有東西...在拽我褲腿..."
    湛瑤打開手機閃光燈，慘白的光裏，無數青灰色的手從地下鑽出來，指甲摳著我們的腳踝。
    那個男生的魂突然衝過來，用身體撞開拽蘇悅的手："快走！
    它要來了！"
    "往哪走？"林宇抄起鎖魂釘亂揮，鎖魂釘尖兒紮進一隻手，那手"吱"地縮回地下，"門封死了！"
    "課桌！"湛瑤突然撲過去，掀開課桌，下麵是個半人高的洞，"古籍裏說藏魂室有暗渠！"
    我拽著蘇悅往洞裏鑽，回頭時看見鄭神秘人的身影又清晰了，他站在石頭前，長衫下露出的腳腕上係著條藍頭繩——和那個女生的一模一樣。
    洞裏的黴味更重了，我聽見身後傳來石頭被推開的巨響。
    蘇悅突然尖叫："哥，後麵！"我轉頭，黑暗裏兩對幽綠的眼睛正盯著我們，那眼睛吊得老長，像貓又不像貓。
    "跑！"我推著蘇悅往前爬，骨片在兜裏燙得我幾乎握不住。
    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怪叫，混著鄭神秘人的笑聲，像針一樣紮著耳朵。
    也不知爬了多久，洞頂突然漏下點光。
    我抬頭，看見塊活動的石板，上麵壓著半塊磚——和我們剛才下來的石階石板一模一樣。
    "到了！"林宇先爬出去，伸手拉我。
    我剛把蘇悅拽上來，就聽見"轟"的一聲，身後的洞塌了。
    這是間更小的屋子，牆上掛著麵裂成三瓣的鏡子，鏡子裏映出我們四個人的影子，還有我身後——鄭神秘人正從牆裏往外鑽，他的半張臉已經擠變形了，嘴角咧到耳根："小友們，遊戲才剛開始呢。"
    門"砰"地關上了。
    我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還有無數指甲刮門的聲響，像有很多人貼在門外。
    蘇悅顫抖著去推門，門紋絲不動。
    鏡子裏的鄭神秘人突然笑出了聲，他的手從牆裏伸出來，指尖滴著黑血，在門上畫了個螺旋紋。
    "他們來了。"湛瑤輕聲說。她的聲音在發抖。
    我攥緊骨片，這次它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
    門外的刮門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嗚咽，像是很多人在哭。
    鏡子裏的影子突然多了起來——三個，五個，十個...都是穿著舊校服的學生，他們的眼睛全是白的，嘴角淌著黑血，正慢慢朝我們圍過來。
    最後那麵裂鏡"哢"地碎了。
    黑暗裏，我聽見最近的那個"學生"在我耳邊說："歡迎...加入守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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