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在我掌心震得越來越輕，最後那點淡金色的光像將熄的燭芯，每閃一下都要掙紮半天。
    我盯著裂紋裏滲出的透明液體，那觸感像極了去年冬天在實驗室摔碎的溫度計——冷得刺骨，卻又帶著某種灼燒感，順著指縫往血管裏鑽。
    "老郭！"湛瑤的聲音突然像根銀針紮進耳膜。
    我抬頭看她，她正蹲在菱形石旁邊，指尖抵著太陽穴，發梢沾著石壁上掉下來的石屑。
    她平時總把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此刻卻有幾縷散在額前，被冷汗黏成小卷。"水晶的共振頻率在衰減，最多還能撐三分鍾。"她從褲袋裏摸出個銀色小本，快速翻到畫滿符陣的那頁，"剛才王教授說菱形石暗下去的時候，核心紋路和符陣軌跡重合了0.7秒——那是它最虛弱的窗口期。"
    劉保安的警棍在地上敲出"篤篤"聲，他彎腰撿起塊碎石，在掌心捏得哢哢響："要老子怎麽打？
    是砸那團霧還是盯著石頭？"他的製服前襟全被汗浸透了，左臉有道血痕，是剛才被幻影碎片劃的，現在還在滲血，可他像沒知覺似的，隻盯著我手裏的水晶。
    王教授扶了扶眼鏡，鏡片上蒙著層白霧。
    他剛才一直跪在石壁前，用炭筆臨摹那些古老符文，此刻膝蓋的灰都蹭到了褲管上。"共振需要精神力錨點。"他指著我胸口，"你口袋裏的舊書紙條，"水晶為引，共振為橋"——橋的另一頭，應該是菱形石裏的核心。"他伸手碰了碰菱形石，又像被燙到似的縮回來，"現在水晶是唯一能連通兩者的媒介，等它徹底暗了......"
    後半句他沒說，但我們都懂。
    幻影主宰剛才散成霧沙時，我瞥見它核心裏有團暗紅的光，像被封印的活物。
    這東西在校園裏搞了半年鬼，從圖書館的鬼影到實驗樓的血字，每次被打退都會蟄伏，可這次不一樣——它的霧團退得那麽慢，分明是被水晶的力量拖著，像條被釣住的魚。
    "三分鍾。"湛瑤把小本塞進我手裏，符陣圖上還留著她的鉛筆印，"你集中精神，順著水晶的光連到菱形石。
    我和老王維持符陣穩定，老劉去引它的注意力——它剛才怕石頭，你攻擊時它肯定會護著核心。"她的手指在符陣圖上點了點，"記住，我們的精神頻率必須和水晶同步，你心跳快了就深呼吸，我數拍子。"
    我攥緊小本，紙角硌得掌心生疼。
    褲袋裏的舊書紙條突然動了動，像是被風吹的——那是我們在圖書館舊書裏發現的，泛黃的紙頁上隻寫著兩句話，現在想來，或許是某個前輩留下的線索。"行。"我把水晶換到左手，右手按在胸口，能摸到心跳撞著肋骨，"開始吧。"
    劉保安吼了一嗓子，抄起警棍就往石室中央衝。
    他的影子被石壁上的殘光拉得老長，像根晃動的黑柱子。
    幻影主宰剩下的霧沙本來正慢慢聚攏，這一衝立刻炸了，灰霧裏冒出幾隻半透明的手，抓向他的脖子。
    老劉矮身躲過，警棍橫掃，帶起的風把灰霧撕出個缺口。
    我看見那團暗紅的核心了，縮在霧中央，像顆被踩扁的眼珠子。
    "一、二、三。"湛瑤的聲音像根線，牽著我的呼吸。
    我盯著水晶裏最後一點光，感覺有根細針從眉心紮進去，順著脊椎往下竄——那是精神力在聚集。
    以前我總覺得"精神力"是虛的，直到在美術教室被鬼影纏住時，湛瑤抓著我的手說"你要相信自己能看見"，後來在頂樓遇襲，王教授教我用符陣共振......原來那些恐懼、憤怒、不甘，全是精神力的燃料。
    水晶突然燙起來，裂紋裏的液體順著指縫往下淌。
    我咬著牙，把所有能想到的畫麵都往那根細針上堆：圖書館地下室腐爛的書皮，實驗樓水池裏泡發的校服，湛瑤被鬼影抓傷時蒼白的臉，老劉為了護我擋下的那道幻影爪......這些畫麵像熱油，澆在精神力的火苗上，"轟"地燒起來。
    "就是現在！"湛瑤喊。
    我盯著那團暗紅核心，水晶的光"唰"地竄出去，像根金線，一頭紮進我眉心，一頭紮進核心。
    幻影主宰的霧團劇烈震顫，灰霧裏傳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
    老劉的警棍"當"地砸在核心旁邊的石頭上，火星子濺到霧裏，霧團立刻縮成個球，把核心護得更緊了。
    王教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點發抖："符陣......穩住了！"我眼角瞥見他跪在地上，雙手在空中比畫著符陣軌跡，每畫一筆，石壁上的符文就亮一下，像被點燃的香火。
    湛瑤站在他旁邊，手裏舉著個小鏡子，把石壁的光反射到水晶上——原來她剛才翻的不是小本，是用鏡麵折射在給水晶補光！
    水晶的光突然暴漲，刺得我睜不開眼。
    等再能視物時，那團暗紅核心正在裂開，像個被捏碎的石榴，紅汁子濺得到處都是。
    幻影主宰的霧團發出最後一聲尖嘯，化作無數黑點，"簌簌"落在地上，變成堆細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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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劉踹了踹那堆沙，沙粒立刻散成更小的粉末，消失得無影無蹤。
    石室裏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耳鳴。
    我低頭看水晶，它徹底暗了，裂紋裏的液體也幹了，像塊普通的玻璃。
    菱形石還在地上，這次摸上去不涼了，反而有點溫，表麵浮現出個鑰匙形狀的凹痕——剛才那道金光，原來把鑰匙的印記刻進去了。
    "成了？"老劉抹了把臉上的血，咧嘴笑，"那破玩意兒這回死透了吧？"
    王教授扶著石壁站起來，手還在抖："它的核心被精神力擊碎了，但......"他指了指地上的沙粒，"這些是它的能量體，沒了核心就成了死物。
    不過......"
    "不過什麽？"湛瑤撿起菱形石，對著光看那個鑰匙凹痕。
    王教授沒說話，抬頭往石室頂上看。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我們在幻影高塔的第七層，塔頂還有三層，此刻原本封閉的天花板突然裂開道縫，漏下些灰塵。
    更詭異的是，有陣低沉的轟鳴聲從頭頂傳來，像是什麽巨型齒輪開始轉動，又像是某種巨獸在打呼嚕。
    老劉的笑僵在臉上，他把警棍攥得更緊了："啥玩意兒？"
    湛瑤的手指在菱形石的凹痕上摩挲，聲音輕得像歎氣："塔頂......有東西醒了。"
    轟鳴聲越來越響，石壁上的殘光突然全滅了。
    黑暗裏，我聽見湛瑤翻小本的聲音，老劉調整呼吸的聲音，王教授推眼鏡的聲音——還有自己心跳的聲音，快得像要衝出喉嚨。
    我們盯著頭頂那道裂縫，灰塵還在往下掉，落進脖子裏，涼絲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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