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後頸的寒毛紮得皮膚生疼，盯著那些青灰色影子越逼越近。
    蘇悅攥著我袖子的手在抖，指節白得像要裂開，她銀戒剛才燙出的紅印子還在掌心，這會兒又開始冒細汗。
    湛瑤的鑰匙蛇頭在她掌心擰出個弧度，蛇眼紅光刺得我眼睛發酸——她傷還沒好全，剛才扶牆時滲的血把校服袖子染了片暗褐，可她腰板挺得比牆還直。
    "晨子，"蘇悅的聲音帶著哭腔，可尾音又往上挑，像故意裝硬氣，"你說這玩意兒怕響不？
    上次在生物實驗室，我敲碎玻璃它們不也愣了兩秒？"她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撲在我耳垂上，帶著點鐵鏽味——許是剛才咬到了嘴唇。
    湛瑤突然拽了拽我衣角，她指尖涼得像浸過冰水，"看它們的下巴。"我順著她目光掃過去，那些幽靈咧到耳根的嘴正一張一合，可發出的嗚咽聲根本對不上口型。"前校長的聲音。"她的牙齒碰出輕響，"這些東西是提線木偶，操縱線在聲源裏。"
    我腦子"嗡"地炸開。
    三個月前儲物間黴斑滲血那會兒，我在幻覺裏看見的就是這些臉，當時也聽見前校長的笑聲，像從四麵八方的牆縫裏擠出來。
    原來不是幻覺，是這些玩意兒早被那老東西捏在手裏當槍使了。
    "蘇悅，"湛瑤突然抬高聲音，鑰匙蛇頭"哢"地指向最近的幽靈，"用你那招。
    上次在頂樓教室，你尖叫時它們退了三步。"蘇悅抽了抽鼻子，把沾著淚的臉轉向我，我看見她睫毛上還掛著夕陽的碎光——可現在天早黑透了，哪來的光？
    許是她眼睛裏的。
    "行。"她吸了口氣，胸脯鼓得像要炸開，"你們捂耳朵。"話音未落，那聲尖叫就衝出來了。
    不是普通的尖叫，是像指甲刮黑板再摻了碎玻璃的刺響，我耳膜瞬間嗡鳴，眼前冒金星。
    那些幽靈的頭全歪向蘇悅，青灰色的臉皺成一團，有幾個甚至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它們的手是半透明的，指甲尖兒戳進太陽穴，卻什麽都沒戳到。
    "趁現在！"我抄起懷裏一直攥著的桃木釘這玩意兒是湛瑤從校史室老櫃子裏翻出來的，她說老木匠刻的，沾過朱砂），靈能順著胳膊往指尖竄。
    上回在幽靈回廊跟那些東西溝通時，我發現靈能越純粹，它們越怕——那會兒我被纏在蛛網裏，是靠把靈能凝成細線割斷的網。
    第一隻幽靈撲過來時，我對著它心口就是一釘。"嗤"的一聲，像紮破了泡在冷水裏的氣球，它發出尖嘯，身體開始往下塌，可下一秒，後麵的幽靈踩著它的殘軀就撲上來了。
    我後背抵上儲物間門框，能感覺到門框上的木屑紮進衣服裏——這門剛才被蘇悅撞開時，合頁都快掉了。
    湛瑤的靈能射線從側邊掃過來，是淡紫色的，帶著焦糊味。
    她每發一道，就踉蹌一步，傷處的血把袖子染得更深了。"右邊！"她突然喊，我一偏頭，看見三隻幽靈從蘇悅背後摸過來，指甲尖離她後頸隻剩半寸。
    蘇悅還在尖叫，可聲音明顯弱了。
    她額頭全是汗，頭發黏在臉上，嘴唇白得像紙。
    我衝過去推開她，桃木釘劃開一隻幽靈的胳膊，另一隻卻擦著我肩膀過去了，涼意順著傷口往骨頭裏鑽。"不行，數量太多。"我咬著牙，靈能在血管裏燒得疼，"得換招！"
    突然，回廊裏學的那套在腦子裏閃了一下。
    當時有個白裙子幽靈跟我說，它們怕"活著的人用魂喊"，具體怎麽喊，她沒說完就被黑霧氣卷走了。
    我試著把靈能往喉嚨裏壓，像小時候跟爺爺學喊山那樣，從丹田提氣，吼了一嗓子："滾！"
    這一吼震得儲物間的灰塵直往下掉。
    最前麵的幾隻幽靈突然僵住，青灰色的身體泛起波紋，像被扔進石子的水麵。"晨子！"蘇悅眼睛亮起來，她抹了把臉上的汗，跟著吼："滾遠點！"湛瑤沒喊，可她的鑰匙蛇頭突然發出"嘶嘶"聲，蛇眼紅光連成線，正好串在我和蘇悅的吼聲裏。
    幽靈群開始亂了。
    有的原地打轉，有的往天上飛，有的甚至互相撕扯起來。
    包圍圈的東邊出現個缺口，能看見缺口外的地麵——是水泥地，帶著白天被太陽曬過的餘溫，還有若有若無的烤腸味。"衝！"湛瑤拽著蘇悅就跑，我斷後，桃木釘在手裏轉得呼呼生風。
    可剛跑到缺口邊，風突然變了。
    不是陰惻惻的冷，是冷得刺骨，像有人拿冰塊直接貼在後頸。
    我抬頭，就看見那東西。
    它比其他幽靈大兩倍，渾身裹著黑霧，臉卻格外清晰——是前校長。
    他咧著嘴笑，跟校史室照片裏那個慈祥的老頭一模一樣，可眼睛是兩個黑洞，不斷往外冒青灰色的霧。
    他抬手的瞬間，所有幽靈都安靜了，連蘇悅的吼聲都卡了殼。
    我的桃木釘突然燙得握不住，"當啷"掉在地上。
    湛瑤的鑰匙蛇頭垂下來，蛇眼紅光滅得幹幹淨淨。
    蘇悅抓住我手腕，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我肉裏："晨子...那是..."
    "前校長。"湛瑤的聲音輕得像歎氣，可我看見她睫毛在抖，"他親自來了。"
    黑霧裹著前校長的幽靈一步一步逼近，他的影子罩住我們時，我聽見蘇悅抽了口涼氣。
    儲物間門口的光還亮著，可在這影子裏，那點暖黃像隨時會被吹滅的蠟燭。
    "孩子們，"前校長的聲音從黑霧裏滲出來，還是記憶裏的沙啞，"跑什麽呢？"他的手抬起來，指尖對著我心口，"來，跟爺爺回家。"
    我喉嚨發緊，靈能在身體裏亂撞，像困在籠子裏的野獸。
    湛瑤悄悄把我和蘇悅往光裏推了推，她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在地上滴出一串暗紅的點。
    蘇悅的銀戒突然又燙起來，這次她沒鬆手，反而攥得更緊了。
    我們的影子在地上縮成小小的一團，前校長的影子卻越拉越長，幾乎要把那點暖黃的光吞掉。
    我聽見自己心跳聲大得離譜，一下一下撞著耳膜。
    下一秒，他的指尖就要碰到我胸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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