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身時，膝蓋壓到塊凸起的碎石，硌得生疼。
    青石板上的符文在熒光棒下泛著冷光，那些歪扭的線條像被踩斷的蚯蚓，邊緣還沾著剛才黑影消散時留下的灰霧。
    蘇悅的鈴鐺在我掌心發燙，她剛才塞過來時說"晨哥手穩"，可我能感覺到自己指尖在抖——不是怕，是急。
    這破地方我們困了三天，從幽靈回廊到亂葬崗似的霧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現在終於摸到點實錘的線索，我恨不得把這符文看穿。
    "別用手直接碰。"湛瑤的聲音從身後飄過來，帶著點啞。
    她半蹲著，羅盤貼在胸口，指針轉得快成虛影，"聚靈陣的引符會吸活人氣。"我這才注意到她鬢角全濕了，發梢滴著汗，剛才對抗黑影時她用靈能開了防護盾，消耗肯定不小。
    我縮回手，用刀柄輕輕挑起塊草葉，撥弄符文邊緣的泥土。
    草葉剛碰到紋路，青石板突然發出"嗡"的輕響，像敲了口破鍾。
    蘇悅"啊"了一聲，後退半步撞在我背上。
    她攥著驅邪符的手背上暴起青筋，符紙邊角被指甲摳出個小豁口："晨哥你看！"我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符文的縫隙裏滲出淡青色的光，像水在石縫裏流動。
    湛瑤的羅盤"哢"地停住，指針死死紮向正北方。
    她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反常："和回廊三層的機關紋路！
    上個月我們在回廊找出口時，牆上刻的鎮靈陣邊緣就是這種螺旋紋！"
    我想起來了。
    那天下著雨，回廊的牆皮泡軟了，湛瑤用指甲刮開牆灰，露出下麵的刻痕——當時她在筆記本上畫了整整三頁，說那是"古代陣師留的標記，像密碼本"。
    現在她從背包裏摸出筆記本，翻到折角的那頁，舉到符文上方比對。
    熒光棒的光打在紙頁和石板上，兩個螺旋紋的弧度、分叉的角度，幾乎一模一樣。
    "引符是鑰匙。"湛瑤的手指蹭過筆記本上的鉛筆印，"聚靈陣要養邪靈，總得留個出口，不然邪靈太強會反噬陣眼。
    這符文在吸收黑影能量，說明出口就在能量流動的方向。"她用羅盤指針指了指北方，霧氣裏的吼聲突然拔高，混著張老師的聲音："同學們，跟我走。"蘇悅打了個寒顫，符紙在她手裏簌簌響："那...那我們現在就往北走？"
    "走。"我把短刀別回腰間，鈴鐺塞進褲袋。
    刀身的紅紋還在發燙，燙得我腰側發麻，倒像是種提醒——之前刺中黑影時，紅紋每多一道，我揮刀就更順溜，或許這刀在吸收黑影的能量？
    不過現在沒時間細想，我伸手攙起湛瑤，她的手腕細得硌手，可握上來的力道穩得很："我在前頭，你倆跟著。"
    霧氣比剛才更濃了，五步外的墓碑都成了模糊的影子。
    蘇悅走在最後，每隔兩步就搖一下鈴鐺，"叮鈴"聲像根細繩子，拴著我們仨不至於走散。
    走了大概十分鍾，我的鞋尖踢到塊凸起的石頭，抬頭時，霧氣突然像被扯開的幕布，露出片空地。
    空地上歪七扭八立著十幾塊黑影，不是之前那種半透明的，是黑得發稠的，像潑在地上的墨汁凝成了形。
    "小心！"湛瑤猛地拽我胳膊，最近的黑影已經撲過來。
    它沒有五官，隻有張咧到耳根的嘴，露出尖得像釘子的牙。
    我抽刀去擋，刀身的紅紋突然爆亮，"當"的一聲，刀刃和黑影的爪子撞出火星。
    這黑影比之前的結實多了，我連刺三刀才撕開道口子，它卻趁我收刀時纏住我的右腿，冷得像塊冰貼在皮膚上。
    蘇悅的鈴鐺在頭頂炸響。
    她不知什麽時候繞到左邊，舉著鈴鐺拚命搖晃，尖銳的響聲裏，黑影的動作慢了半拍。
    湛瑤的指尖冒起淡藍色的光，那是她的靈能，像網似的罩住黑影，它們的輪廓頓時模糊起來。
    我趁機抽回腿，反手一刀捅進離我最近的黑影心口——說是心口，其實就是最黑的那團，刀進去的瞬間，黑影發出刺耳的尖叫，像指甲刮黑板。
    "它們怕聲音！"蘇悅喊，聲音都破了調。
    她把鈴鐺塞給湛瑤，自己張開嘴，對著最近的黑影尖叫。
    那聲音又高又尖，我耳朵疼得嗡嗡響，可黑影明顯在後退，輪廓變得忽大忽小。
    湛瑤反應極快，搖著鈴鐺轉圈，把黑影往蘇悅那邊趕。
    我趁機握緊短刀，專挑黑影最濃的部位刺——每刺中一次，刀身的紅紋就多一道，熱度也跟著漲，燙得我虎口發紅，可手卻穩得像釘了秤砣。
    最後一個黑影消散時，我額頭上的汗滴進眼睛裏，辣得生疼。
    蘇悅癱坐在地上，雙手撐著膝蓋喘氣，臉白得像張紙："我...我奶奶說過，邪物最怕活人的陽氣...尤其是...尤其是急火攻心的尖叫..."她話沒說完就咳嗽起來，湛瑤蹲下去拍她後背，羅盤還攥在另一隻手裏，指針又開始轉，但這次慢了很多。
    "看。"湛瑤突然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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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霧氣盡頭立著扇石門，足有兩人高，門上刻滿了和符文一樣的螺旋紋。
    紋路裏泛著和符文一樣的青光，像有活物在石縫裏爬。
    蘇悅爬起來，用袖子擦了擦臉："這門...和學校後牆的老校門好像啊？"她說的是建校時的老校門，去年翻修時拆了，我記得門楣上確實刻著類似的花紋，當時還拍過照發朋友圈。
    我摸著石門上的紋路，觸手冰涼，像摸著塊冰。
    紋路的走向和符文完全一致，連分叉的角度都不差。
    湛瑤把筆記本貼在石門上比對，突然倒抽口冷氣："這紋路...是聚靈陣的閉合符。
    引符是鑰匙，閉合符就是鎖眼。"她的手指順著紋路移動，"如果引符吸收的能量夠，應該能..."
    "轟——"
    石門突然劇烈震動，石屑撲簌簌往下掉。
    我本能地把蘇悅往身後拉，短刀攥得生疼。
    震動越來越強，石門上的紋路開始發紅，像被燒紅的鐵絲燙過。
    湛瑤的羅盤"啪"地裂開條縫，指針斷成兩截。
    蘇悅抓著我胳膊，指甲又掐進肉裏，這次她沒說話，隻是盯著石門，眼睛瞪得老大。
    霧氣裏的吼聲又響了，這次不是張老師，是好多人一起喊："開——門——"
    我握緊短刀，刀刃的紅紋燙得掌心發疼。
    湛瑤扯了扯我衣角，她的手在抖，可聲音穩："準備好。"蘇悅從兜裏摸出最後一張符紙，在掌心揉得發皺，卻沒扔出去——她在等，等石門裏要出來的東西。
    石縫裏滲出暗紅色的液體，順著紋路往下淌，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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