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華講了他在邵州遇到的好人。
    那家人條件不好，他們收留少華在家住了七八天，最後走時，那家人還給了他四十文錢。
    四十文，現在的徐蓉不當個數，但是回想剛穿越來的時候，四十文對她來說也是筆數目。
    少華道：“邵州的流民，好多是流放犯的後代，收留我的那家人也是。他們在那裏沒有土地，隻能去到沒人煙的地方，在山上開墾一些土地、種點糧食，然後拿到很遠的城裏去賣。”
    這樣的人家，其實在重陽縣也有。
    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把好的土地資源都占據了。後來遷徙到這的人，隻能往外開墾、往外走。再之後的人，往大山裏走。
    岩腳村屬於中間這一層，他們祖上遷徙來的時候，這裏還有平坦土地，但是已經離城很遠。
    再之後的人，或是爭奪土地失敗的人，就隻能“上山”了。
    少華道：“這次回去，我想去看一看那家人。當時如果不是他們，我即便沒有毒死，也可能會餓死。”
    徐蓉點頭：“是該去。不過，你還能找得到那裏嗎？”
    “找得到。”
    兩人又聊了一會。
    少華流放到回龍山，不是關在監獄裏，而是自己砍樹建屋子、自己生火做飯。其他人也是這樣。
    有的人，一家子流放，相互之間有個照應。像少華這種單身的，有些會結伴一起建屋、一起生活；無人結伴的，就隻能靠自己。
    總之，那裏看起來似乎鬆散——各自建屋、各自做飯。
    但是，這隻是因為管理者不想浪費自己的財力物力——身為犯人，難不成還給你提供食宿？生活一切靠自己。
    徐蓉有個疑問：“這樣豈不是很容易逃掉？”
    少華回答：“的確，真心想逃還是很容易逃的。隻是一般人不敢逃。”
    “為何？”
    “因為他們還有家人。一旦逃跑上報朝廷，他的家人會受牽連，可能也會被流放到這。”
    “那麽一家子都被流放的人呢？”
    少華糾正：“有些看著一家老小，其實被流放隻是大人。十歲以下孩童是免予流放的。但可能孩子無人照顧，所以帶著一起來了。救助我的那家，就是這種情況。被流放的隻是他們父親，但母親帶著他們幾孩子也一塊來。後來他們父母都去世了，幾個子女便在那裏安了家。”
    徐蓉不理解：“他們為何不回到原籍地？”
    “因為原籍地什麽都沒有，回去了也隻能要飯。”
    徐蓉不理解，但也有些理解：想想現代的那些“古代流放大省”，如嶺南、崖州、黔州等等，那裏人的祖先追溯幾百年，恐怕都是流放來的。
    徐蓉問：“這次回去，你打算以什麽理由出現在那兒？”畢竟他失蹤了好幾年。
    少華道：“我就說我病了，找了個地方去就醫，這一病就病了好幾年。”
    徐蓉嘴角扯了扯：“這理由也太牽強了吧！”
    少華道：“給他理由，隻是為了大家都有個說法。否則什麽都不說，他們也隻能當作無事發生。”
    徐蓉道：“可是別人都知道你失蹤了。”
    “知道又如何？難不成他們還能去到皇上麵前告狀。”
    “可你母親擔心就是這一點，你父親的政敵會去告狀。”
    少華吐了口氣：“他們可能已經告了，隻是皇上沒有表態。否則我母親也不會讓我馬上回去。”
    皇上與邵家是近親，即便皇上想擼了邵嘉實的官職，但也不能做得太過分。一來是邵嘉實掌握實權，輕易動不得；二來是，皇上母親是邵嘉實的親妹妹。有太後在，皇上如何也要顧忌幾分。
    聽著少華講述，徐蓉打了個哈欠。
    “你困了？”
    “嗯。”徐蓉是有點困，但也可以繼續聽。隻是越聽越覺得，少華仿佛在“炫耀”。
    當然，徐蓉知道他不是有意的，但他們家的實力背景就是如此。說是華國“第一世家”也不為過。相比之下，徐蓉覺得自己啥也不是，就是個普通村姑。唯一不普通的，就是她來自現代。
    “困了就睡吧，我隻能陪你兩個晚上了！”少華語氣傷感。
    回想他與徐玉蓉訂親時，當時他是不想娶的，隻是想要落戶，今後有個正當身份。
    去年徐玉蓉落水，其實少華懂急救，但他裝作不懂，站在一旁看。那時候他想著，即便徐玉蓉死了也沒什麽，反正他已經落戶有身份了。
    但是在村民的催促和指教下，沒辦法，他隻能上去為徐玉蓉做人工呼吸。
    那時候，少華想的是：等他攢夠盤纏就離開這。徐玉蓉那個悍婦，他真的有些接受不能。
    不過溺水後的徐玉蓉性情大變，變得軟弱無能、好吃“懶做”。注：這個“懶做”是相對，原主徐玉蓉完全是個女漢子，男人能幹的她能幹，男人不能幹的、她也能幹。這種女人說她好吧，的確好，生存能力很強。但是少華不喜歡。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個男強，不想找個女強的妻子。）
    性情大變後的徐玉蓉，特別愛吃。有十文錢，她能十文錢吃光，這一點讓少華起了興趣。
    說實在的，徐家劉氏太摳門，能省則省，原主徐玉蓉也不妨多讓，兩人半斤八兩，少華在她們家從來沒有吃飽過。
    而溺水後的徐玉蓉，編竹筐賣了點錢，全都用來買吃的，而且她一頓就吃完，少華沾光，跟著也吃了頓飽飯。
    黑暗中，徐蓉均勻呼吸，明顯是已經睡著了。
    少華摟著她，摸著她的肚子，知道此徐玉蓉、非彼徐玉蓉。
    這不僅是因為徐蓉告訴他：溺水時她穿越到另一個世界，活了二十多年。
    還因為，少華去過徐蓉“夢中世界的家”。
    當然，他也搞不清那是做夢？還是真實？但少華覺得，那就是真的。因為他在那裏見過自己無法想象的東西。
    少華從無感、好奇、漸漸喜歡上這個女人。他現在真的不想離開，想與她一起廝守到老。
    想著想著，少華也漸漸睡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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