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下人都離開了，少華喊了聲“母親”。
    杜氏、李氏、王氏仔細打量，這才從粗獷男人臉上找出點依稀曾經四公子的模樣。
    “四弟……”杜氏有些不可置信。要論家裏誰與四弟最熟悉，莫過於她和他的丈夫。她嫁進邵府十八年，是看著四弟長大的。可如今四弟的模樣，若不是他喊了聲母親，真的認不出來。
    “四弟”
    李氏、王氏也是一臉不可置信，流放六年，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至於大小姐邵歡喜，她是一點都沒認出來。麵前這個男人，與她印象中的四哥，完全是兩個模樣。
    “橙子！”
    邵母歡喜的拍了拍手，想要抱抱小橙子，少華將孩子遞給她。
    杜氏看到這粉糯糯的小孩，問道：“這就是你的孩子？”
    少華微笑點頭，然後順序喊了聲：“大嫂，二嫂，三嫂。”
    小橙子眨巴著眼睛，望了望這幾個陌生人，粉嫩的小嘴裏流出點口水。
    邵母想找巾帕給她擦一擦，少華見狀，掀起橙子胸前的口水巾給她擦幹淨。
    這時徐蓉也放下碗筷走了過來。
    “母親。”徐蓉首先跟認識的邵母打招呼。
    少華跟徐蓉介紹：“這位是我大嫂。”
    “大嫂”徐蓉乖巧的喊了一聲。
    杜氏打量這個傳說中的弟媳婦：她看起來好年輕，皮膚有些黑，有些粗糙，一身粗麻布衣，頭發用木簪簡單挽起，一眼看去，就像廚房裏的燒火丫頭。
    少華又依次介紹了二嫂、三嫂。徐蓉一一都喊了人。
    邵歡喜呆呆地看了半天，說道：“四哥，你還記得我嗎？”
    少華打量了一下邵歡喜，說實話，從樣貌上他還真沒認出來，不過從她喊四哥，猜測道：“你是歡喜？”
    “對，是我。”
    當年少華離開京城，邵歡喜才九歲，如今她已經變成十五歲的大姑娘。
    邵母道：“進屋裏說。”
    她抱著孩子，邊說邊跨進屋，眾人跟了進來。
    幾人落座，邵母見桌上有飯菜，問道：“你們正在用早膳。”
    徐蓉趕忙道：“吃完了，正要收。”
    她邊說邊去收碗筷。
    邵母在岩腳村住過，知道徐玉蓉是什麽活都做的人，說道：“叫下人來收吧，你別動了。”
    此時下人已被趕到院外，徐蓉道：“沒事，我一下就收好了。”
    她說著將桌上碗筷收拾幹淨，抱去廚房。
    徐蓉覺得坐在桌邊聊天，桌上放著吃剩下的碗筷不好。她喜歡幹淨整潔的桌麵。
    杜氏看到四弟媳婦親自收碗，有些驚訝，不過從她的衣著打扮來看，似乎也合理，於是沒有說什麽。
    望著四弟媳婦抱著碗出去，李氏恭維了一句：“真勤快！”
    王氏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別多話。
    邵母道：“玉蓉是挺勤快的，她在家裏什麽都做。”
    邵歡喜望著徐蓉的背影，心裏泛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她原以為四哥會娶個貴女，誰知……竟然是個鄉野女子。
    少華道：“是，我們在家裏都習慣了。”
    “你這些年過得如何？”杜氏關心詢問。
    她真的沒想到四弟變化會這麽大！曾經鮮衣怒馬少年郎，如今變成滄桑樵夫樣。
    少華剛要回答，邵母道：“別說那個，先來看看小橙子。”
    邵母將懷中的小橙子遞到杜氏麵前，小家夥眨著黑亮的眼睛，嘴裏發出咿呀的聲音，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
    杜氏問：“她現在多大了？”
    “半歲，去年十月二十日生的。”
    “她的乳名叫小橙子？”
    “是，大名叫徐辰辰。”
    屋裏幾人愣了一下。
    邵母道：“現在還不便改名，等將來有機會，會改回姓邵的。”
    徐蓉送完碗回來，看她們幾人逗弄小橙子。
    邵母對徐蓉道：“我讓你們大嫂找了幾個奶娘，一會就到府裏。待會讓橙子自己挑，留下兩個她喜歡的。”
    徐蓉有點懵：什麽？奶娘！
    她有立即回絕的話，但是沒有說出口。說實在的，帶著孩子，還真是去哪兒都不方便。尤其當下在京城，她還想四處逛逛呢，若有人能幫忙照看一下，倒也不是壞事。
    她微微一笑道：“全憑母親安排。”
    少華有些奇怪的望著她。她之前一直抵觸找奶娘，怎麽這會兒就同意了？
    邵母滿意的點點頭，問道：“對了，你們屋裏還缺點什麽？”
    少華道：“母親，能不能給我們換張大床？”
    杜氏立即接話道：“沒問題，我馬上命人換。”
    邵母道：“現在府中是你大嫂掌家，有什麽缺的，你就找她要。”
    說完她看了看徐蓉和少華身上的衣服，說道：“瑞珠，待會你找人給他倆量一量尺寸，做幾身新衣裳。”
    瑞珠是杜氏的名字，她叫杜瑞珠。
    李氏道：“做新衣至少要兩三天，如果四弟妹不嫌棄的話，待會去我的成衣鋪，直接挑幾身現成的，立即就可以穿。”
    她話裏說的是四弟妹，不包含四弟。原因是：像宰相府這樣的人家，衣服一般都是自己做，用上好的料子、上好的繡娘，做出與別人不一樣的款式。簡單說，就相當於現代的定製款。而成衣店是賣給普通人的，他們的衣服樣式一般都是量產，料子也一般。不像宰相府，會有市麵上沒有的料子，比如皇宮賞賜的那些料子。
    少華沒注意到她話中的不同，點頭笑道：“多謝三嫂了！”
    然後對徐蓉道：“待會定了奶娘就出去。”
    他知道三嫂有間很大的成衣鋪，她娘家是做布料生意的。
    幾人聊了一會，主要是講少華這幾年的經曆。
    少華說起他在江南的見聞，特別提到那裏的一些新奇玩意兒，比如會自己轉的八音盒，還有用齒輪驅動的小馬車模型。徐蓉聽得入神，忍不住笑道：“你說的這些，像是能自己動起來的玩具，我隻在宮中見過一回，那次還是皇上賞給太子的。江南竟有這樣的東西，倒是讓人意外。少華道：“江南那邊有些工匠手藝非常巧，做出來的玩意兒不比宮裏的差。而且，價格也比宮裏的便宜許多。我打算在府裏開個工坊，專門請江南的匠人來教咱們這邊的下人做這些新奇玩意兒。若是能做成，倒是可以賺一筆。徐蓉聽得眼睛發亮，覺得這主意甚好。她心裏暗暗想著，若是日後工坊真辦起來，自己也可以多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學到一些新奇的東西。她不由得對江南的那些匠人多了幾分好奇，也對少華所說的那些巧奪天工的小玩意兒更加期待。少華見她興致盎然，便笑道：“你若有興趣，不妨日後隨我一起去江南走一趟，親眼看看那些匠人是怎麽做出這些東西的。徐蓉聽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羞澀地低下頭，輕聲道：“真的可以嗎？”少華笑道：“自然可以，你若願意，我便安排人準備。”她抬起頭，眸中光彩流轉，仿佛已經看到了那繁華熱鬧的江南街市，耳邊響起了熱鬧的叫賣聲和工匠敲打器具的清脆聲響。徐蓉心中一暖，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輕聲道：“那就多謝四弟了。”少華擺擺手，笑道：“謝什麽，你我是一家人，該當如此。”徐蓉笑了笑，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一個丫鬟匆匆跑進來，臉色蒼白，喘著氣道：“夫人，不好了，老爺暈倒在書房了！徐蓉與少華聞言皆是一驚，連忙起身。徐蓉更是急步往外走，少華也緊隨其後。兩人趕到書房時，隻見徐老爺麵色蒼白地倒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