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臉上，卻衝著熱芭綻放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她用一種輕鬆得近乎殘忍的玩笑語氣，說道：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掃興的話題了！”
    “今天可是我們家兮兮金榜題名的大喜日子，是該高高興興的，別聊這些不開心的事，好不好？”
    熱芭聽了，也順勢點了點頭，說：“嗯，不說這個了。那咱們開始動手吧，你來，把那個大紅燈籠給掛上去。”
    “好的！”
    杜菲菲笑著，比了一個俏皮的OK手勢，然後轉身投入到忙碌的布置工作中，仿佛剛才那場沉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差不多，就在她們手腳麻利地布置好整個會場後不久。
    何誌軍、高大壯還有龍騰B組的那幾個老戰友，全都攜家帶口，有說有笑地抵達了。
    他們一走進會場，看到這喜慶又溫馨的布置，都紛紛豎起大拇指，誇讚布置得漂亮。
    杜菲菲和熱芭聽了，心裏都感到了一絲小小的得意。
    隨著客人們陸續到齊。
    升學宴在熱烈的氣氛中正式拉開了序幕。
    何誌軍作為在場資格最老、威望最高的長輩，首先提議，讓今天的主角江兮兮上台，發表一下獲獎感言。
    江兮兮也絲毫沒有怯場，她落落大方地走上台，先是深情地感謝了她的父親江白，然後又真誠地感謝了杜菲菲和熱芭這兩位勝似親人的“媽媽”。
    最後，她還特別感謝了何誌軍這些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叔叔伯伯們。
    她說，雖然她的爸爸媽媽分開了，但她從小到大，得到的愛卻一點都沒有減少，反而得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加倍的愛，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在場的所有人聽了她這番發自肺腑的感言，都深受感動，眼眶濕潤。
    當然。
    在所有人之中，感觸最深、內心最受震動的，還是杜菲菲。
    因為她心裏清楚，這很有可能是她最後一次，以這樣的身份，和兮兮、和江白、和這群承載了她整個青春記憶的老朋友們，歡聚一堂了。
    宴席在歡聲笑語和觥籌交錯中持續了很久。
    差不多，三個多小時後，這場盛大的宴會才緩緩落下帷幕。
    杜菲菲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悄悄地提前離開了酒店，獨自一人返回了部隊大院。
    高世巍將軍此刻正在院子裏悠閑地侍弄著他的那些寶貝花草，看到杜菲菲的身影出現，他放下手中的水壺，笑著打招呼：
    “喲，我們家小菲回來了。”
    “嗯。”
    杜菲菲輕輕點了點頭，她的目光落在了高世巍手裏那個古樸的澆水花灑上。
    “外公，您在澆花呢。”
    “是啊，人老了，也沒什麽別的事好做。”
    高世巍重新拿起水壺，一邊給一盆蘭花澆水，一邊用一種帶著幾分埋怨的語氣說道。
    “你這丫頭，一從國外回來，連家門都沒踩熱乎，就一頭紮到人家江白那邊去了，我這個糟老頭子哦，就成了孤家寡人一個啦。”
    杜菲菲聽了，隻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她知道，外公這不過是嘴上抱怨幾句，並不會真的跟她計較。
    她現在心裏裝著的，是一件更重要、也更沉重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湊到高世巍身邊，說道：
    “外公，我跟您商量個事兒唄。”
    “你說。”
    高世巍頭也不抬，繼續專注地伺候著他的花草，耳朵卻已經豎了起來。
    “我們……離開東南市吧，換個全新的地方去生活，怎麽樣？”
    杜菲菲的語氣很輕，但話語裏的決心，卻重如千鈞。
    高世巍澆水的動作，猛地一頓。
    他看得出來，自己這個外孫女，是認真的。
    可是，這太反常了。
    杜菲菲這才剛從國外載譽歸來，而且已經接到了軍區總醫院的正式邀請，聘請她擔任特需門診的主任醫師。
    杜菲菲自己也已經高高興興地答應了。
    這前前後後，還沒過去一天的時間，怎麽就突然變卦了呢？
    他緩緩地轉過身，看著杜菲菲，眉頭微微皺起，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小菲，你是不是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麻煩事了？你跟外公說實話，外公現在雖然已經退下來很多年了，但當年我手底下帶出來的那些老部下，都還在各個關鍵崗位上，一般的事情，外公還是能幫你擺平的。”
    杜菲菲不願意將那些感情的糾葛說出口，讓老人家為她煩心。
    她勉強地笑了一下，試圖蒙混過關。
    “外公，我真的沒事。就是……在一個地方待的時間太久了，覺得有點膩了，想換個環境，體驗一下不一樣的生活。”
    “您老人家要是不願意挪窩的話，那我自己一個人去也行。反正您現在有勤務阿姨照顧著，也不需要我操心您的生活起居。”
    高世巍聽了，一言不發，隻是用那雙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杜菲菲。
    那種眼神，充滿了軍人特有的、強大的壓迫感。
    讓杜菲菲感覺自己像個被審訊的犯人，無所遁形。
    她本來就不是一個擅長撒謊的人。
    在高世巍這如炬的目光逼視下，她隻堅持了不到一分鍾。
    就徹底敗下陣來。
    她苦著臉，主動承認道：
    “哎呀，外公，我說實話，我說實話還不行嗎！”
    高世巍一聽，這才收起了那份壓迫感，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笑容。
    “你可別忘了，你外公我是幹什麽出身的。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杜菲菲猶豫了片刻。
    最終，她長長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委屈和無奈都一並吐出。
    然後，她將自己內心所有的掙紮，以及她、江白、熱芭他們三個人之間那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關係，一五一十地，全部對高世巍和盤托出。
    高世巍聽完整個故事，臉上的表情卻出奇的淡定。
    因為，這確實是杜菲菲的性格能夠做得出來的事情。
    為了成全，選擇犧牲自己。
    他對此，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隻是，他無比地心疼自己這個外孫女。
    為了一個男人，癡癡地守護了整整十五年，到頭來，卻還是要親手放開。
    人生，能有幾個如此寶貴的十五年啊。
    當然。
    他也不是一個思想迂腐、固執己見的老頭子。
    他始終支持杜菲菲去追求自己的愛情，去做任何能夠讓她感到真正開心的事情，哪怕這個決定在外人看來是多麽的“傻”。
    想到這裏。
    他臉上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伸出手，慈愛地拍了拍杜菲菲的肩膀。
    “小菲，隻要是你自己想清楚的決定，隻要你覺得這樣做會讓你開心，外公都無條件支持你。”
    “真的嗎？”
    杜菲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黑夜裏閃爍的星辰。
    “嗯。”
    高世巍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你想把家搬到天涯海角，我這個老頭子，就跟著你到天涯海角。”
    “沒辦法，誰讓咱們這個家啊，就隻剩下咱們祖孫兩個人了呢。我不跟著你，又能跟著誰去啊。”
    聽到外公這番話，杜菲菲的眼眶一熱，她強忍著淚水，故意用一種調侃的語氣說道：
    “高世巍同誌，沒想到您的思想覺悟還是挺高的嘛。”
    高世巍聽了，佯裝生氣地皺了皺眉頭，伸出手，在杜菲菲的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笑罵道：
    “你個臭丫頭……還敢教育起我來了？你外公我，當年可是執掌整個東南軍區的司令員呢！”
    被外公這樣“打罵”。
    杜菲菲卻笑得無比開心，眼淚最終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都這麽大的人了，還能有爺爺輩的至親，這樣寵溺地罵著自己，這何嚐不是一種天大的幸福呢。
    和外公商定了搬家的這件大事之後。
    杜菲菲的行動力，展現出了驚人的效率。
    第二天，她就已經通過各種渠道，選定好了新的定居城市和地址。
    又過了兩天。
    她就悄無聲息地聯係了搬家公司，將所有的家當打包，直接離開了這座承載了她太多歡笑與淚水的東南市。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沒有和任何一個朋友道別。
    她就這樣，帶著外公，消失在了所有人的世界裏，沒有留下任何她將要去往何方的線索。
    就在杜菲菲搬走的第二天。
    在莊嚴的家裏。
    江兮兮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她像隻沒骨頭的貓一樣，抱著一個大大的抱枕，蜷縮在沙發上。
    她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裏吵鬧的綜藝節目，一邊對著正在客廳裏做力量訓練的江白，嘟囔道：
    “爸，我菲菲姐到底怎麽回事啊？跑哪兒去了？這都兩天了，怎麽也不來看看我這個小可愛。”
    江白聽了。
    緩緩地放下手中的啞鈴，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濁氣。
    他斜睨了江兮兮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你以為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樣，是個閑得發慌的無業遊民啊？”
    “你菲菲姐現在是什麽身份？軍區總醫院特聘的主任醫師！而且她不是一回國就上了那個什麽火爆的醫學訪談節目嘛，現在我估計啊，全國各地排隊想掛她號的人，手拉手能繞地球好幾圈了。”
    江兮兮聽了。
    覺得好像也有道理，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說得也是哦，我菲菲姐，現在可也是個大明星醫生啦。”
    說完。
    她眼珠一轉，又冒出了新的主意，笑著說：
    “既然菲菲姐那麽忙，沒空來看我，那……我去她那裏找她不就行了唄。”
    江白聽罷，想了想，說：“去倒是可以，但是絕對不能耽誤她正常工作，知道嗎？”
    “放心吧爸！我就是偷偷過去瞅她一眼，給她個驚喜就走！”
    江兮兮一臉“我辦事你放心”的表情，說幹就幹，立刻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簡單地回房間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小背包。
    江白看著她這副風風火火的樣子，還是有點不放心，跟在後麵千叮嚀萬囑咐：
    “你一個人在路上，千萬要注意安全！還有啊……要是遇到什麽不長眼的麻煩事，千萬別一衝動就動手打人，第一時間給你強子叔叔打電話，聽見沒有！”
    麵對江白這老父親式的絮叨。
    江兮兮感覺耳朵都快要起繭子了。
    她十分無奈地轉過身，拖長了聲音說道：
    “哎呀——爸！我都多大了，已經是光榮的成年人啦，不是三歲小孩子了！我會注意的，您就別瞎操心我啦……”
    說完。
    她還攥了攥自己的小拳頭，對著江白比劃了一下，示意自己現在很強，不需要擔心。
    江白看了，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我不是擔心你，我是擔心別人！”
    “你那小拳頭下去沒個輕重的，萬一真把哪個倒黴蛋給打死了怎麽辦？我可不想親眼看到你強子叔叔，含著淚親手把你給逮進去。”
    “放心吧，江白同誌！我現在對力量的控製，已經達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保證都是點到為止，絕對不會輕易把人打死的！”
    江兮兮敬了個不倫不類的軍禮，笑著保證道。
    聞言。
    江白隻能投去一個淡然的苦笑。
    他算是徹底拿他這個寶貝女兒沒辦法了。
    眼見女兒已經站在了門口，他隻好揮了揮手，道：
    “去吧，去吧，早點回來。”
    “是！江白同誌！”
    江兮兮又俏皮地敬了個軍禮，然後才轉身，一溜煙地下了樓。
    江白看著她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寵溺地笑著，搖了搖頭，心裏念叨著：這丫頭，真是越來越皮了。
    江兮兮前腳剛走沒一會兒。
    莊嚴後腳就回來了，他一推開門，就看到江白一個人在客廳。
    “龍騰，兮兮那丫頭幹嘛去了？我剛才在樓下看她行色匆匆的。”
    “喔，她說想菲菲了，跑去總院看她菲菲姐去了。”江白隨口答道。
    莊嚴聽了。
    了然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一拍大腿，興奮地說道：
    “喔，對了，跟你說個天大的好消息，咱們那部電影，又要爆了！”
    “什麽電影又爆了？”
    江白被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給說得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電影不是還沒正式上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