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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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郭氏在一旁扯著嗓子幹咳。
    沈昭昭默默地移開目光。
    戰南星挑著眉,看著沈昭昭。
    她為什麽看了他,又轉過頭去假裝沒看到?
    他們不是和好了嗎?
    還是說……
    早上她們出去采買的時候,曹芽又同她說了什麽……
    戰南星幽幽的目光瞥向曹家。
    可憐曹芽從驛站到城門口,老覺得自己後腦勺涼颼颼的。
    隊伍出城的時候,沈昭昭覺得城門口的盤查比昨日嚴格了許多。
    進城還是一樣,得老老實實往筐子裏投錢。
    出城卻是一個個人檢查過去。
    “兄弟,我們辦差押送流放犯人及親眷,昨日剛剛進城的。”
    江虎上前攀談解釋,拿出自己的文牒和路引。
    守城的兵勇還記得江虎,鑒於昨日得了一個大銀錠,倒是也沒怎麽為難他們。
    隻是指著城門口一張畫像,高聲問道:
    “你們在城中有沒有見到圖上這人?”
    沈昭昭回頭。
    在城門的邊上,張貼著一張巨大的人形畫像。
    她嘴角抽了抽。
    她昨日特意控製著無人機過去一睹四哥的真容。
    是一個挺有麵部特征的男子。
    這畫像上,隻畫了一個戴著兜帽的人,連個臉都沒露出來。
    四哥就是個傻子,也不會殺完人還原封不動地打扮,大搖大擺地出城吧。
    “兄弟,沒有臉的畫像麽?”果然,江虎也沒忍住。
    守城的兵勇也無奈。
    他隻是照著吩咐辦事。
    其實,他也覺得拿著這樣的畫像找人有點傻。
    這畫像,沈昭昭隻是瞥了一眼,她的注意力被畫像邊上一張懸賞告示給吸引走了。
    還是重金懸賞,征求妙手郎中。
    一如她之前在鎮上看到。
    這都走出了多遠了,居然還能把求醫的告示貼到州府來。
    這生病的,可能不會是一般人。
    “行了,走吧!”
    守城的兵勇放人了。
    沈昭昭收回目光,跟著大部隊出了城。
    這城門畫像這麽抽象,群裏的四哥應該也能順利逃出生天。
    走了一早上,差役尋了一處有水源的荒郊通知原地休整。
    三家人都各自把早上采買的幹糧拿出來吃。
    戰南星手中拿著一個煎餅子,目光落在了沈昭昭身上。
    他又想到早上在驛站門口,她看他的目光。
    “昭昭,”戰南星沒憋著,扶著身邊的大樹,挪了過去。
    “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麽?”
    作為一個武將,戰南星一向直來直去。
    “唔……”
    沈昭昭差點被喉嚨口的餅子噎住。
    他會讀心術?
    她什麽都沒說啊,這人是怎麽知道的?
    看著沈昭昭的反應,戰南星這下更確定了。
    就是曹芽!
    背著他說了什麽!
    “你不用在意別人說什麽,”戰南星說道,目光灼灼,“你答應過我,有什麽話都直接同我說。”
    他覺得,夫妻之間,需要信任。
    有什麽說什麽,這樣才不會讓旁人鑽了空子。
    沈昭昭拿著竹筒猛灌水。
    說了,對不起郭氏的交代。
    不說,戰南星這裏交代不過去。
    “昭昭,剛剛吃了油的東西,不適合拚命喝涼水。”
    戰南星十分體貼地提醒,把她用來掩飾的竹筒拿走了。
    沈昭昭麵對著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謊話說不出口了。
    “算了,我同你說就是。”
    沈昭昭不勉強自己繼續隱瞞,把在布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二嫂怕你衝動傷身,讓我瞞著你。”
    戰南星聽了個起頭,臉上的微笑就越發淡了。
    聽到最後,大手死死摳住身邊大樹的樹皮。
    哢嚓——
    一整塊樹皮被他摳了下來,邊緣銳利的毛刺紮進了指甲裏。
    “你看看,早知道我聽二嫂的,不和你說了!”
    沈昭昭一躍而起,搶過他的手。
    指甲中,鮮血淋漓。
    沈昭昭看著都覺得疼得慌。
    十指連心,甚至有刑罰是往指甲裏紮針。
    他這直接紮樹皮了。
    “你該說的。”
    戰南星抽回手,甩去了指尖滴落的血水,慘笑了一聲。
    “我說完又不是讓你自殘的。”沈昭昭回身去包袱裏翻找,借著包袱的掩飾,拿出了小藥箱。
    她怒瞪了戰南星一眼,“過來上藥。”
    “回頭讓二嫂看到你這樣,她要罵我多嘴了。”
    戰南星倚著樹站著沒動。
    他看著粼粼流淌過的溪水,眼眸中,有水光在閃動。
    “祖父說,皇位上的那位對他有知遇之恩,所以就算兵權在握,也從來沒有任何想法。”
    戰南星輕聲說著往事。
    “可是他卻放任那些人克扣戰家軍的軍資軍餉。”
    “他是皇帝,真的對底下這些官吏的做法毫無知覺嗎?”
    “最後那一戰,對方用了火箭,我親眼看到的,一點點火星子落在戰家軍的身上,活生生的人,馬上就燃成了一個火球。”
    “原來,是因為棉花被換成了易燃的柳絮啊……”
    正是因為這樣,那場戰,戰家軍慘敗。
    戰南星像是說給沈昭昭聽,也像是說給他自己聽。
    說著說著,戰南星笑了起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沈昭昭無言,拿了鑷子,抬起他受傷的手,把刺進指尖的尖銳毛刺一個個取了出來。
    “我兒時見過他,”戰南星似乎感知不到手上的疼痛,完全沉浸在往事中,“他很英明睿智,也很驍勇善戰。”
    沈昭昭心中歎了一聲。
    這皇帝啊,不英明睿智又怎麽能起於微末?
    現在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恐怕和戰南星記憶裏的,已經完全不是一個人了。
    “人一旦登上了那個位子,高高在上,久而久之,自然就忘了自己的來路。”
    沈昭昭說著,拿了雙氧水幫戰南星衝洗傷口。
    戰南星的手指尖微微顫抖著。
    他垂眸,對上了沈昭昭正好抬起的眼睛。
    “沒有人是一成不變的。”沈昭昭幫他把指尖都包紮成了小球球,“好了,你這隻手最近別用了。”
    戰南星看著自己指尖的紗布球,扯了扯嘴角,心中的哀痛倒是淡了幾分。
    “昭昭。”
    沈昭昭正在收拾小藥箱裏的東西,就聽到戰南星啞著嗓音喚自己。
    她回過身,目光落進了戰南星的眼眸中。
    那雙桃花眼裏,帶著濃濃的哀傷,像一隻迫切需要撫慰的貓兒。
    “如果你以後也像那個人一樣登上了高位,會像他一樣對待戰家嗎?”
    “或者說……你也會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