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遍了。”淩淵的聲音從對麵床鋪傳來，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白夜頭也不抬：“鞋帶鬆了會影響雪地行軍速度。”
    淩淵睜開眼，借著微弱的晨光看著少年繃緊的側臉。
    十八歲的白夜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瘦弱的少年，下頜線條變得鋒利，肩膀也寬厚了不少，但那雙眼睛依然清澈得像個孩子。
    “你昨晚隻睡了四小時。”淩淵陳述事實。
    “足夠了。”白夜係好最後一個結，站起身活動了下腳踝，“今天零下十五度，你的防寒麵罩在左邊口袋。”
    淩淵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伸手準確摸到了被白夜偷偷塞進他外套裏的麵罩。這孩子永遠記得每個人的裝備需求，卻總把自己排在最後。
    走廊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抱怨聲。
    “操他大爺的...這麽早...”林濤的聲音含糊不清，伴隨著打哈欠的動靜。
    “我的襪子呢？誰看見我那雙加厚的...”這是徐哲在嚷嚷。
    白夜搖搖頭，從自己櫃子裏拿出一個收納盒，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七雙不同尺寸的加厚戰術襪，每雙上麵貼著名字標簽。
    他抽出一雙寫著“徐哲”的襪子放在床頭，又拿出一個保溫杯，往裏麵加了兩勺蜂蜜。
    淩淵默默看著這一切，突然伸手按住白夜的肩膀：“你沒必要...”
    “順手而已。”白夜打斷他，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
    訓練場上，寒風卷著雪粒子抽打在每個人臉上。血狼小隊陸續到齊，一個個縮著脖子直跺腳。
    “小白！”徐哲一眼看見白夜，立刻撲過來像隻大型犬一樣掛在他身上，“借我暖暖！”
    白夜紋絲不動地站著，任由徐哲抱著自己：“你的襪子...”
    “穿上了穿上了！”徐哲笑嘻嘻地蹭著白夜，“還是我們小白最貼心～”
    李昊走過來，皺著眉頭把徐哲拎開：“別鬧他。”轉頭卻親手給白夜緊了緊圍巾，“今天極寒預警，等會兒訓練別太拚。”
    白夜無奈：“哥，我體測成績比上個月又提高了11。”
    “那也不行！”王凱插嘴，一邊往白夜手裏塞了個暖手寶，“你忘了去年雪地潛伏訓練後高燒三天的事了？”
    白夜抿了抿嘴：“那是因為...”
    “因為什麽？”周陽的機械手指靈活地調整著白夜護目鏡的鬆緊，“體溫38.5度還堅持完成訓練，很光榮？”
    “停！”白夜舉手投降，“我錯了還不行嗎？”
    方烈趁機揉亂白夜的頭發：“這才乖嘛！來來來，把這杯薑茶喝了，我特意加了雙倍薑汁！”
    白夜接過保溫杯，剛喝一口就被辣得直咳嗽，眼淚汪汪的樣子讓周圍幾個大男人瞬間心軟成一團。
    “慢點喝！”
    “要不要蜂蜜？”
    “我這兒有潤喉糖！”
    淩淵默默遞來一張紙巾，眼神掃過眾人，無聲地傳達著“適可而止”的警告。
    突然，刺耳的集合哨響徹訓練場。總教官粗獷的聲音通過廣播傳來：“全體注意！沒有任務的，五分鍾內集合！”
    血狼小隊迅速列隊。白夜剛要加速衝刺，就被李昊一把拽住手腕：“雪地路滑，慢點。”
    “哥，”白夜認真地看著李昊，“我上周雪地障礙跑比王凱快了27秒。”
    王凱在後麵怪叫：“那是因為我鞋帶鬆了！”
    李昊不為所動：“那也不行。”
    訓練場上已經聚集了近百名特種兵，呼出的白氣在寒風中形成一片朦朧的霧。總教官站在高台上，手裏拿著一張紙，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安靜！”總教官一聲吼，全場鴉雀無聲，“今天進行紅藍對抗訓練，規則很簡單——紅隊防守山區信號塔，藍隊進攻。使用激光模擬係統，被擊中要害直接淘汰。”
    王凱小聲嘀咕：“老一套...”
    總教官展開紙條，故意拖長聲調：“現在宣布分隊情況。紅隊：血狼小隊和雪豹小隊。”
    “什麽？！”王凱的尖叫劃破天際。
    訓練場瞬間炸開了鍋。雪豹小隊的隊員們麵麵相覷，隊長陳默直接跨前一步：“報告教官，您確定沒念錯？”
    總教官笑眯眯地摸著下巴：“怎麽，你們兩個王牌小隊難道怕了？”
    “怕？老子字典裏沒這個字！”王凱氣得跳腳，指著對麵黑壓壓的人群，“但這特麽是送死！我們兩隊加起來才18個人，藍隊有79個！”
    李昊一把將王凱拽回來，低聲道：“閉嘴，別丟人。”但他自己的眉頭也皺得能夾死蒼蠅。
    白夜冷靜地掃視了一圈藍隊陣容，輕聲道：“獵鷹、猛虎、野狼...他們把精銳都集中了。”
    淩淵微不可察地點點頭：“故意的。”
    雪豹副隊長張銳舉手：“報告教官！至少給紅隊一點優勢吧？”
    總教官故作思考狀：“嗯...那就給你們十分鍾提前進入戰場，夠仁慈了吧？”
    台下藍隊爆發出一陣哄笑。
    “十分鍾？”林濤擼起袖子，“這特麽塞牙縫都不夠！”
    方烈湊到李昊耳邊：“隊長，這老狐狸肯定早就計劃好了...”
    楊毅快速推著眼鏡：“根據計算，18人對79人，勝率不超過4.3。如果考慮地形和裝備差異...”
    “放屁！”林濤一把推開楊毅，“老子一個人就能幹翻他們一半！”
    徐哲憂心忡忡地看著白夜：“小白等會兒跟緊我，千萬別落單。”
    白夜無奈：“我有自保能力...”
    “不行！”除了淩淵外，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淩淵默默往白夜身邊靠了半步，用行動表明立場。
    總教官吹哨示意安靜：“紅隊現在出發！十分鍾後藍隊開始進攻。記住，這次對抗全程使用雪地迷彩，無人機監控！”
    兩支小隊垂頭喪氣地列隊離開，背後傳來藍隊的嘲笑聲。
    “血狼的小崽子們，等著被虐吧！”
    “十八對七十九，這記錄怕是要載入史冊了！”
    “那個小白臉狙擊手交給我，我早就想會會他了！”
    白夜聽到最後一句，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淩淵立刻察覺：“要處理嗎？”
    “不用。”白夜搖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罕見的冷笑，“戰場上見真章。”
    走在隊伍最前麵的李昊正在和雪豹隊長陳默低聲商量戰術。
    “信號塔東側地勢高，適合狙擊。”陳默指著地圖說。
    李昊搖頭：“太明顯了，藍隊肯定會重點照顧。”
    白夜突然開口：“礦井。”
    所有人轉頭看他。
    “上次測繪訓練時發現的廢棄礦井，”白夜的聲音很輕但異常清晰，“入口被積雪覆蓋，熱成像無法穿透岩層。”
    李昊和陳默對視一眼，同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好主意！”陳默猛拍大腿。
    李昊迅速拍板：“改變計劃！雪豹負責正麵佯攻，血狼主力埋伏礦井。白夜...”
    “我要製高點。”白夜平靜地說。
    “不行！”除了淩淵外，所有人再次異口同聲。
    李昊皺眉：“太危險了。”
    “我是狙擊手。”白夜直視李昊的眼睛，“全隊最佳。”
    王凱嚷嚷：“那也不能...”
    “他說得對。”淩淵突然開口，聲音低沉但不容置疑，“我會跟著。”
    白夜驚訝地看了淩淵一眼，忍不住笑了：“謝謝淵哥。”
    徐哲酸溜溜地撇嘴：“怎麽我說保護你就被懟...”
    方烈突然大喊：“我有個更陰的招！”
    所有人再次轉頭。
    “既然他們人多，咱們就玩心理戰！”方烈興奮地手舞足蹈，“我記得倉庫裏還有上次演習用的煙霧彈和...”
    李昊眼睛一亮：“聲東擊西？”
    “對！”方烈點頭，“再配合楊毅那個小發明...”
    楊毅推了推眼鏡：“理論上，我的熱源幹擾器可以...”
    林濤直接打斷：“別特麽理論了，幹就完了！”
    周陽檢查著裝備：“我的機械臂可以改裝成...”
    白夜安靜地聽著隊友們七嘴八舌的討論，嘴角微微上揚。這些吵吵鬧鬧的家夥，明明把他當瓷娃娃一樣護著，卻又無條件信任他的能力。
    “就這麽定了。”李昊最後拍板，“雪豹負責正麵牽製，血狼分三組行動。白夜和淩淵占據製高點，其他人...”
    十分鍾後，藍隊的大部隊浩浩蕩蕩開進山區。誰也沒注意到，雪地裏有幾雙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真正的狩獵，才剛剛開始。
    白夜趴在預設的狙擊點，整個人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他的呼吸平穩得近乎消失，連睫毛上的冰晶都沒有顫動。
    “十點鍾方向，五人小隊。”淩淵的聲音通過骨傳導耳機傳來，“領頭的是剛才那個說要"會會你"的。”
    白夜微微調整瞄準鏡，十字線穩穩鎖定那個正在誇誇其談的藍隊隊員。
    “記得留口氣。”淩淵補充道。
    白夜輕輕扣下扳機，激光束無聲地穿過飄雪。
    “砰！”遠處傳來模擬中彈的提示音。
    那個藍隊隊員愕然看著胸前冒煙的感受器，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白夜已經移動槍口，連續三次擊發。
    “砰砰砰！”
    又是三個藍隊隊員“陣亡”。
    “漂亮。”淩淵簡短地評價。
    白夜輕輕呼出一口氣，白霧在麵前短暫形成又消散：“這才剛開始。”
    遠處，藍隊的混亂已經蔓延開來。他們甚至還沒看到紅隊的人影，就已經損失了四名隊員。
    總教官站在監控室裏，看著無人機傳回的實時畫麵，忍不住搖頭笑了：“這群小崽子...還真有他們的。”
    旁邊的副官盯著屏幕：“那個狙擊點...是白夜？”
    “除了他還有誰。”總教官摸了摸下巴，“不過藍隊很快就會發現...”
    話音未落，屏幕上代表藍隊的光點突然分成三路，其中一路直奔白夜所在的製高點而去。
    總教官歎了口氣：“看吧，被盯上了。”
    副官緊張地問：“要終止訓練嗎？”
    “終止？”總教官笑了，“好戲才剛開始呢。”
    雪地裏，白夜敏銳地察覺到異動。他收起狙擊槍，像隻雪狐一樣悄無聲息地滑向預備位置。
    “三十秒後接觸。”淩淵提醒道。
    白夜點點頭，從戰術包裏取出一個小裝置——楊毅特製的熱源幹擾器。他輕輕按下開關，然後迅速轉移。
    當藍隊的六人小隊小心翼翼包圍狙擊點時，隻找到一個還在散發餘溫的幹擾器，以及雪地上用樹枝劃出的一行小字：
    “你們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