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心核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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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檔案室的門虛掩著,裏麵傳出咀嚼聲。推開門的刹那,林悅胃裏一陣翻湧:滿地都是啃剩的骨頭,二十幾個守墓人正蹲在檔案櫃旁,用手術刀剖開成堆的病曆本,吸食裏麵滲出的暗紅色液體。
    他們的臉在燈光下不斷變化,有時是醫生,有時是患者,最後都變成了林悅的模樣。
    “找到‘記憶’了嗎?”最前麵的守墓人轉過頭,嘴裏還叼著半張b超單,“它藏在你母親的死亡證明裏。”
    林悅的目光掃過牆上的檔案架,在標著“1994”的格子裏看到個黑色文件夾。伸手去拿的瞬間,檔案櫃突然傾倒,露出後麵的牆壁——上麵釘滿了嬰兒的骸骨,每個顱骨裏都塞著顆銀白的蟲子,在顱骨的空洞裏閃爍著微光。
    “這些是實驗失敗的寄生體。”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母親當年偷偷救下三十四個胎兒,把他們的意識封在骸骨裏,才沒被守墓人當成儲備糧。”
    骸骨突然動了起來,細小的手指抓住林悅的腳踝。她跌坐在地,眼睜睜看著黑色文件夾從空中落下,摔開的瞬間飄出張泛黃的紙——母親的死亡證明,死因一欄寫著“產後大出血”,但簽名處的醫生名字,正是假林悅剛才說的“守墓人契約”上的署名。
    更詭異的是,死亡證明背麵貼著張照片:母親躺在手術台上,肚子被剖開,兩個嬰兒懸浮在半空。其中一個的心髒位置,有團青灰色的東西正在跳動,而手術台旁邊站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側臉和林悅一模一樣。
    “那是你父親。”假林悅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手裏的玻璃罐正在滲血,“他是守墓人的首領,當年親手簽下了培育你的契約。”
    林悅突然想起母巢分身胸口的黑色肉球,原來那不是母親的心髒,是父親的——他把自己的心髒當作容器,封印了弟弟心髒的“意識”。
    檔案櫃的廢墟裏突然伸出隻手,抓住了林悅的手腕。那隻手的皮膚下爬滿銀白蟲子,手腕上戴著塊表,時間停在1994年7月15日淩晨三點——正是母親去世的時刻。
    “記憶在這裏。”手的主人從廢墟裏爬出來,是個穿著病號服的老太太,眼窩空蕩的地方塞著團紗布,“當年我是這間檔案室的護士,親眼看見你父親把它藏進了……”
    老太太的話突然卡在喉嚨裏,脖子上裂開道口子,銀白蟲子從裏麵湧出來,在地上拚出“停屍間”三個字。
    林悅抓起死亡證明衝出檔案室,走廊裏的燈全部熄滅,隻有安全出口的綠光在閃爍。身後傳來骨骼摩擦的聲響,回頭看見那些嬰兒骸骨正追過來,細小的腿骨在地上敲出“噠噠”聲,像群追趕獵物的小獸。
    停屍間的門把手上纏著圈銀白蟲子,推門的瞬間,寒氣混著福爾馬林的味道撲麵而來。三十四張停屍床並排擺放著,每張床上都躺著個人形輪廓,蓋著的白布下有東西在起伏,像是在呼吸。
    “這些是被寄生的患者軀殼。”母親的聲音從最裏麵的停屍床傳來,“守墓人用他們的身體培育界縫之虱,等時機成熟,就讓蟲子吃掉宿主的軀殼,化作打開界縫的‘門扉’。”
    林悅走到最裏麵的停屍床前,掀開白布的刹那,倒吸口涼氣:床上躺著的是母巢分身,胸口的黑色肉球正在跳動,表麵的血管裏有銀白蟲子在遊走。
    “姐姐,救我。”母巢分身突然睜開眼睛,青灰色的瞳孔裏映出林悅的臉,“父親把弟弟心髒的‘意識’封在我這裏,他說隻有你的血能解開封印。”
    林悅的手腕突然傳來劇痛,之前被蟲子爬過的地方裂開道口子,鮮血滴在母巢分身的胸口。黑色肉球瞬間炸開,銀白蟲子像噴泉般湧出來,在空中凝聚成個小男孩的身影——正是在界縫裏見過的弟弟。
    “姐姐,地下室的鎖需要父親的心髒才能打開。”弟弟的身體半透明,手指指向停屍床底下,“他把自己的心髒藏在了……”
    停屍間的燈光突然全部亮起,三十四張停屍床上的白布同時滑落,露出下麵的“人”——全都是父親的模樣,穿著白大褂,胸口插著手術刀,眼睛是純粹的黑。
    “你們終於聚齊了。”所有父親同時開口,聲音重疊在一起,“弟弟心髒的三塊碎片,‘搏動’在守墓人手裏,‘記憶’在你口袋裏,‘意識’已經蘇醒。現在,該讓它完整了。”
    林悅突然想起死亡證明背麵的照片,父親站在手術台旁的樣子,手腕上戴著塊和老太太相同的表。她猛地蹲下身,掀開停屍床的床板,下麵藏著個金屬盒子,鎖孔的形狀正是顆心髒。
    口袋裏的死亡證明突然發燙,簽名處的醫生名字漸漸模糊,變成串數字:——她的生日。林悅咬破手指,將血滴在鎖孔上,金屬盒子“哢噠”一聲彈開。
    裏麵裝著顆心髒,表麵刻滿了守墓人的符文,血管裏流淌著銀白液體——正是父親的心髒。
    “做得好,我的女兒。”所有父親同時露出笑容,胸口的手術刀開始旋轉,“現在,把三顆心髒放在一起,界縫就能永遠打開了。”
    林悅握緊父親的心髒,突然明白母親當年的選擇。她轉身衝向地下室的方向,弟弟的身影在她身邊漂浮,銀白蟲子從他胸口的洞裏鑽出來,在前麵引路。
    地下室的門是道鐵門,上麵焊著塊鐵板,刻著守墓人的契約符文。林悅將父親的心髒按在符文中央,鐵板瞬間融化,露出下麵的階梯,通向漆黑的深處。
    階梯上布滿了暗紅的漿液,踩上去像踩在腐爛的內髒上。越往下走,空氣裏的消毒水味越濃,混著股淡淡的奶香——和嬰兒房裏的味道一模一樣。
    地下室的盡頭是間手術室,手術台上綁著個女人,肚子高高隆起,正是二十年前的母親。旁邊站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對著林悅,正在調試手術刀。
    “當年就是在這裏,你父親親手剖開了母親的肚子。”弟弟的聲音發顫,“他以為能取出完整的寄生體,卻沒想到母親早就用自己的靈魂做了封印。”
    男人緩緩轉過身,果然是父親的模樣。他手裏的手術刀泛著寒光,刀尖上沾著暗紅的液體。
    “悅悅,把心髒給我。”父親的眼睛變成純黑,“隻要讓三塊碎片合一,你和弟弟就能永遠在一起,再也不用分開了。”
    手術台上的母親突然劇烈掙紮,肚子上的皮膚裂開道口子,露出裏麵的兩個胎兒。其中一個的心髒正在發光,青灰色的光芒透過母親的皮膚,在地上投出個符文——和界碑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林悅突然明白小宇沒說完的話:弟弟心髒的三個封印點,醫院、母巢、她的眼睛,其實對應的是父親、母親和她自己。隻有三人的血脈同時作用在心髒碎片上,才能完成真正的封印。
    “父親,你知道母親為什麽要簽下契約嗎?”林悅舉起父親的心髒,鮮血順著指縫滴在地上,“她不是為了換我的命,是為了讓你永遠活在悔恨裏。”
    父親的臉開始扭曲,皮膚下有銀白蟲子在遊走。他手裏的手術刀突然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你以為培育寄生體是為了打開界縫?”林悅笑起來,聲音裏帶著淚,“母親說過,守墓人其實是界縫的囚徒,他們想打開界縫,是為了逃回自己的世界。而你,是他們選中的‘鑰匙匠’。”
    手術台上的母親突然安靜下來,肚子裏的胎兒不再掙紮。林悅走上前,將父親的心髒按在母親的胸口,又把玻璃罐裏的“搏動”和死亡證明裏的“記憶”放在旁邊。
    三塊心髒碎片接觸的瞬間,發出刺眼的金光。父親的身體開始融化,化作銀白蟲子鑽進地裏,母親的肚子漸漸平複,手術台上的血跡變成符文,順著地麵蔓延到整個地下室。
    弟弟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胸口的洞漸漸愈合。他伸手抱住林悅,體溫傳來的瞬間,林悅感到眼睛裏的刺痛消失了,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明亮。
    “姐姐,我們做到了。”弟弟的聲音很輕,“界縫正在關閉,守墓人再也不能出來了。”
    地下室的牆壁開始剝落,露出外麵的陽光。林悅抱著弟弟走出醫院,發現越野車還停在門口,裏程數在緩慢增加,儀表盤上的時間是2014年7月15日——她二十歲的生日。
    收音機裏傳來新聞:“今日,市第三人民醫院舊址在拆遷時發現大量人體骸骨,經鑒定,均為二十年前失蹤的患者及醫護人員。警方表示,將徹查這起懸案……”
    林悅的口袋裏,病曆本漸漸冷卻,最後一頁的b超單上,兩個胎兒的輪廓重疊成完整的心髒,青灰色的陰影徹底消失,隻剩下鮮紅的紋路,像條連接著兩顆心的血管。
    她發動越野車,後視鏡裏的醫院正在坍塌,磚石飛濺中,母親和父親的身影站在陽光下,向她揮手。弟弟的笑聲從副駕駛傳來,林悅轉頭,看見他正把玩著顆銀白的蟲子,那蟲子在他手心裏蜷成個心形,然後漸漸化作光點,消失在空氣中。
    車窗外的世界漸漸恢複正常,混沌地帶的黑霧被陽光驅散,黑色的大地變回綠色的田野。林悅打開收音機,裏麵傳來二十年前的流行歌曲,旋律輕快,仿佛能洗去所有的陰霾。
    她知道,界縫的裂縫或許永遠不會徹底消失,但隻要她和弟弟在一起,隻要還記得母親的犧牲,守墓人就永遠別想再打開那扇門。
    而口袋裏的病曆本,會成為他們永遠的提醒:有些秘密,注定要用一生去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