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片寂靜，碎裂的玻璃渣如星辰散落在地，冷月的光從窗簾縫隙穿入，在地板上映出一抹斑駁的亮痕。葉塵的心跳急促，卻依舊將銅鏡緊緊護在懷中，不敢有片刻鬆懈。
    臥室裏那道女人的聲音仍在回蕩——低沉，空洞，像是有人把夕瑤的嗓音拆解重組後再塞回她體內，既熟悉又陌生。
    “葉塵，我就是她啊……我隻是更完整。”
    這句話像針刺一樣紮進葉塵的腦中。他不信，可內心深處卻升起一種極度不安的預感：這不再隻是精神層麵的錯亂，而是某種真實的“更替”正在發生。
    他抬眼望向臥室方向，門虛掩著，裏麵一片黑暗，仿佛空氣都被抽空，隻剩下那句殘留在牆壁上的聲音，重複著：
    “她是假的……我是她……你才是假貨。”
    葉塵將鏡子放進雙層包裏，關上拉鏈，緊握一柄金屬製裁刀，這原是他父親留下的戶外工具，如今卻成了精神世界對抗未知的唯一寄托。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臥室的門。
    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僵住——
    夕瑤站在窗前，長發披散，穿著那件他送的淺灰色睡衣，卻……正在鏡子前低聲交談。
    可屋裏明明沒有鏡子。
    “你說他不是真正的葉塵？”她的聲音怯懦而迷茫，“可是……他陪了我三年。”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回應某個看不見的存在。她的語氣越來越快，越來越急躁，突然轉過頭，望向葉塵，雙眼血紅，嘴角揚起一抹異樣的笑容：
    “你聽見她說了嗎？她說你不是你，你早就被換掉了。”
    “夕瑤，是我。”葉塵慢慢向前，“你得清醒一點。”
    她往後退了一步，卻咯咯笑出聲：“你騙人，她說你早就被鏡子吃掉了。你知道她為什麽總看著你笑嗎？因為她已經在你眼睛裏住下了。”
    葉塵站住了，胸腔一陣發緊。他下意識地摸向口袋中的鏡子，布料冰涼，可他確實感受到——自己背後，那扇破碎的鏡子邊緣正泛起幽幽的光芒。
    那種熟悉的灼熱感再次浮現，是他曾在夢中見過的場景。
    那天夜裏，他夢見自己站在空無一物的空間中，四麵八方是黑色的鏡子。他看見成千上萬個“自己”在鏡中走動，他們的動作略有差異，表情僵硬，有的微笑，有的流淚，有的在尖叫。可隻有一個自己，始終不動，站在最遠的鏡子中，那人一言不發，卻靜靜注視著他，仿佛……才是原本的他。
    夢醒時他大汗淋漓，鏡子卻平靜如水。
    他此刻終於明白，那不隻是夢，而是某種鏈接開始建立——他和那鏡中存在之間的通道，已經打開。
    “夕瑤，”他低聲說，盡量讓聲音保持冷靜，“你沒有瘋。那是你的第二個意識，是你長期自我否定之後產生的精神實體。你要做的不是聽她，而是控製她。”
    “她說你才是假貨。”夕瑤緩緩靠近，眼神遊離，“她說你也有影子，早就不幹淨了。”
    話音未落，她忽然伸手從枕頭下抽出一柄剪刀，直直朝自己脖頸刺來！
    葉塵反應極快，立刻衝上去將她撲倒在地，剪刀“哐當”落地。他死死按住她的手腕，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恐懼。
    “你知道她會這麽做。”夕瑤笑著，眼淚卻止不住流下，“她討厭我，她說我一直在假裝活著，她想讓我死。”
    “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葉塵吼出聲，“你還有我！你還活著！你怕死，說明你還想活下去！”
    夕瑤哽咽著閉上眼睛，身體開始顫抖。
    葉塵慢慢鬆開她的手，手指還在發抖。他撿起剪刀，將其收進抽屜，又取出包裹著銅鏡的布袋，深吸一口氣：
    “如果她說我也不是我……那我們現在就一起查清楚，看看到底是誰不是真的。”
    他要逆向追溯這麵鏡子的來源。它不是普通的精神寄托物，而是某種可以借助精神力量“生長”的東西。也許，破解之法就在鏡身最初誕生的地方。
    —
    那夜，葉塵將夕瑤帶離了公寓，住進他朋友開設的一間封閉式心理恢複中心。他自己則帶著鏡子，踏上尋找真相的路。
    鏡子在車座上安靜地躺著，包布卻隱隱滲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濕意。
    他打開車內燈光，從倒車鏡中望去，後座空無一人。
    可他分明聽見，鏡中傳來一句細語——
    “她說你是個假貨，可我知道……你一直都是真的。因為你從來沒離開過我。”
    聲音溫柔而又輕柔，像是一個愛人低語。
    可他知道，那不是夕瑤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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