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空氣仿佛凝固。
    沈舟死死盯著那麵破碎的鏡子，葉塵正緩緩從裂縫中爬出。他的身影半透明，像是從另一個世界硬生生擠進來的幽靈。
    “葉塵！”沈舟試圖拉住他，卻觸及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仿佛摸到了冰水浸泡的屍體。
    葉塵終於完全跨過鏡麵，站在地板上，臉色蒼白，額頭沁出冷汗，嘴唇泛青。
    他的眼神卻不同了。
    那雙曾經清明的黑眸此刻布滿血絲，瞳孔邊緣泛著一圈極淡的灰影，就像剛從死地裏爬出來的人，瞳孔沾染了彼岸的顏色。
    “你回來了……可你還是你嗎？”沈舟小聲問。
    葉塵沒有回答。他環顧四周，仿佛一切都陌生。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骨節之間有暗影流動，像是鏡中的某種殘餘尚未完全散去。
    “我記得了。”他聲音沙啞，“母親……不是自殺。”
    沈舟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問下去。
    兩人沉默良久，直到屋內鏡子碎裂的回響完全平息。葉塵忽然抬起頭，盯著牆角那麵裝飾用的小鏡框。
    “別動它！”他猛地開口，沈舟手已經搭上去的指尖頓時僵住。
    “鏡子不是物體了。”葉塵緩緩道，“它們是……通道。連接現實與鏡界的裂口。”
    “鏡界？”沈舟皺眉。
    葉塵點頭：“一個被所有人遺忘的意識廢墟。所有痛苦、恐懼、妄念，都在那裏腐爛、滋生，鏡子不過是它的投影工具。我們以為看的是自己，其實……我們在被窺視。”
    他說這句話時，整個房間的燈猛地閃爍了一下。
    牆壁的鏡框裏，忽然浮現一張模糊的臉——那是葉塵，但表情詭異，嘴角咧得極長，幾乎撕裂了臉。
    下一秒，那張臉瞬間消失。
    沈舟倒吸一口涼氣，立即掏出兜裏的黑布，將鏡框遮住，接著將所有能見到自己倒影的物件一一反蓋、反轉，直到房間徹底沉入無鏡的靜默中。
    葉塵站在原地，閉上眼，聽著耳邊隱約傳來的低語。
    它們沒有走遠，隻是躲起來了。
    他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裂界人”——介於兩個世界之間的存在。
    “我要去找那麵真正的源鏡。”他說。
    沈舟嚇了一跳：“你瘋了？你剛從鏡界回來，又要進？”
    “我沒得選。”葉塵聲音低沉，“它們不會停下，它們已經找到了進入現實的縫隙。我能感覺到鏡界在擴張，滲透到我們的世界。”
    “繼續蔓延下去，會有更多的人被‘照見’、被吞噬。”
    “我必須找到源鏡，將它封死。”
    “你怎麽知道那鏡子在哪？”
    葉塵緩緩轉頭，眼神陰冷：“母親留給我最後的東西，我終於看懂了。”
    他從衣領中取出一根黑色細鏈，吊墜是一枚小鏡片，外圈刻著極淡的花紋，正是當年母親死前留給他的遺物。
    “她知道這一切，她早就想讓我繼承這場對抗。”葉塵咬緊牙關，“她的死，是一種……傳承。”
    空氣越來越冷。
    沈舟忽然發現屋外窗戶上多了一道裂縫，像是被某種力量輕輕劃過。
    葉塵沉聲道：“鏡界的裂縫正在擴大。每一麵鏡子都可能是一扇門。一旦源鏡真正蘇醒，世界兩界將完全合一。”
    沈舟苦笑：“你說得太玄，我根本聽不懂。可要是你真有辦法阻止這一切，我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葉塵盯著他，“我需要你做後手。如果我回來時……不再是我。你知道該怎麽做。”
    沈舟心口一跳：“你什麽意思？”
    “殺了我。”葉塵語氣冰冷，“砸碎所有能反光的東西，然後，封門，不要再讓任何一麵鏡子存在。”
    沈舟張嘴，卻說不出話。
    屋外突然刮起狂風，街道上的一輛車發出警報聲。葉塵走到窗邊，目光死死盯著玻璃外的倒影。
    不知何時，馬路對麵的街角多了一家店。
    店門緊閉，玻璃泛黑，門口立著一塊銅牌：鏡相事務所。
    葉塵喃喃：“它……出現了。”
    沈舟順著目光看去，卻什麽也看不見：“哪有店？”
    葉塵回頭，眼神裏滿是複雜的情緒：“你看不到，因為你還沒被鏡界真正‘記錄’。”
    “而我，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披上外套，走出房門。
    風從他身後刮過，鏡麵在空氣中震動，一道道無形裂痕，從他的身影處緩緩浮現，悄然延伸到城市的各個角落。
    城市的鏡子開始變得詭異。
    有人照鏡子時，發現鏡中自己的嘴在動，但自己沒在說話。
    有人看著鏡中的人影，卻忽然意識到那影子不是自己的，而是某個陌生人。
    一個接一個的“碎界點”在悄然形成。
    而葉塵，正一步步走向那家隻屬於“裂界者”的事務所——
    鏡相事務所的大門，在他靠近的瞬間，自己開了。
    裏麵，是灰霧中的樓梯，和無盡下沉的黑暗空間。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腳步聲消失的刹那，鏡子裏的世界，也開始緩緩呼吸——
    一場真正的“鏡災”，即將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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