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清晨陽光透過烏雲灑下，打在廢棄宅院的磚縫間，仿佛也在猶豫是否應照亮這曾經沉眠百年的詭地。葉塵緩緩站起，渾身酸痛如鏽鐵斷折，他轉頭看了看身邊仍然昏迷的夕瑤，確定她並無大礙後，目光再次落在那扇虛掩的鏡樓大門上。
    門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我們不是逃出來了，而是被鏡帶回原點。”葉塵喃喃，低頭望向掌心，鎮魂印赫然變得淡若無痕，仿佛靈力在這一夜之間被吞噬殆盡。
    他心中湧出一股莫名的不安。冥鏡鎮魂雖破，鏡罪雖滅，但這座鏡樓卻重新浮現，意味著有更深的層級、更殘酷的力量已被激活。
    忽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自宅院外傳來。他反射性地轉頭，卻見一名身穿紅袍、戴著麵紗的女子緩步而入。她的身影仿佛霧氣般虛實交錯，每走一步，地麵便泛起淡淡寒霜。
    葉塵雙眸微縮：“你是誰？”
    女子聲音宛如鈴音：“我名鏡漪，鏡魂之一，曾為封鏡使者。”
    “封鏡使者？你是守鏡的？”葉塵冷聲。
    鏡漪緩緩摘下麵紗，露出一張麵無血色卻極為精致的麵容，眼中卻無瞳無白，隻有兩片幽藍深淵：“我曾是人，但死後靈魂入鏡，被困百年，最終成為鏡靈。如今鏡罪死，鏡界鬆動，我們……都醒了。”
    葉塵隱隱感覺到危險逼近，腳步暗暗後移護在夕瑤身前：“你來做什麽？”
    “警告你。”鏡漪低語，“冥鏡鎮魂，隻是‘十二鏡門’中的一環。你若真想毀盡鏡源，就必須進入‘鏡源樓’，踏破那扇禁門。”
    “鏡源樓？”葉塵從未聽過。
    “藏於鏡樓最深處，鏡中鏡之始源。那扇門後，是鏡主的靈域。”她停頓片刻，語調低沉，“你要麵對的，不是怨魂，不是鬼孽，而是你自己內心的萬鏡投影。你若心有恐，便永遠不得其門而入。”
    葉塵皺眉：“那你呢？你為何要幫我？”
    鏡漪神色黯淡：“鏡主是我們一切鏡靈的創造者。他不是神，不是人，也不是鬼。他是執念本身。你若能將其斬斷，我等或可得以真正解脫。”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如霧消散，隻在地上留下一枚黯淡銅鏡，鏡中印著三道門影，分別標注：“願”、“夢”、“罪”。
    “這是什麽？”夕瑤不知何時醒來，虛弱問道。
    “入口。”葉塵緩緩將銅鏡拾起，“鏡源樓的大門，藏在這三道鏡門之後。它們代表的是——人的三層心境。”
    他低頭看向銅鏡，心頭卻猛然一震。
    那“罪”字鏡門中，隱約浮現一張臉——正是小塵。
    “你……還在等我？”
    葉塵心頭猛震，那已死之影仿佛穿越鏡界，仍然注視著他。
    “我們要進去。”他低聲道。
    “進去？我們還沒恢複靈力，這不是送死？”夕瑤驚問。
    “拖得越久，鏡主就越強。它吸收了鏡罪殘魂，下一次出現，將難以抵擋。”葉塵望著鏡樓那扇門，眸中光芒如火，“我已經失去了太多，不能再退。”
    說罷，他率先推門而入。
    ……
    鏡樓內部早已和當初不同，樓道變得狹窄幽深，牆壁如同鏡麵般反光，卻映不出他們的身影。
    第一道門，“願鏡”，立在最初的樓梯盡頭。
    這是一扇鑲嵌著無數孩童玩偶的古木門，門扇中央一隻眼睛緩緩睜開，蒼白而無神。
    “願鏡開啟者，需獻一願。”空中響起無名童聲，刺耳如指甲刮黑板。
    “獻一願？”夕瑤蹙眉。
    葉塵毫不猶豫：“我願終此一生，斬盡鏡靈，重歸塵世。”
    話音一落，眼睛猛地合攏，木門吱呀開啟。
    門後，是一座荒原。
    蒼天無日月，地裂如網，遍布倒立的古鏡。
    風中傳來熟悉的聲音：“哥……”
    葉塵心頭一震，轉身望去，隻見不遠處，一個五歲模樣的小塵正站在鏡前，手中提著一個裂口布熊，雙眼烏黑通亮。
    “哥，我冷。”小塵語氣帶著哭腔。
    葉塵幾乎要奔過去，但夕瑤一把拉住他：“這是願鏡，是幻。”
    “我知道。”他聲音顫抖，“但如果是幻，我必須麵對。”
    他緩緩走近，看著那個小塵，那曾在火海中哭喊的身影，如今卻安靜得可怕。
    “小塵，你死了很多年，我背負了太多後悔和痛苦……可我不能再為你死一次。”
    “我來，是為了讓你離開鏡獄。”
    小塵露出笑容，卻緩緩將布熊撕開，裏麵藏著的，不是棉花，而是一麵碎鏡。
    鏡中映出另一個葉塵，滿身鮮血、麵目猙獰——是他墮入瘋狂時殺戮無數鏡靈後的模樣。
    “這才是你真正的樣子。”小塵喃喃。
    葉塵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拳打碎鏡麵：“不，我是誰——由我自己決定！”
    轟！
    願鏡領域破碎，葉塵與夕瑤被強行拉出，重新站在鏡樓樓梯之上。
    他臉色蒼白，卻眼神堅定：“下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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