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第三鏡層的裝置位於一座廢棄的地下研究所中，代號“c9深潛站”。這座研究所早在七年前因“實驗事故”關閉，官方稱為地下管道崩塌，實際上卻是鏡層感染溢出，導致現實中發生了“結構性錯覺”。
    葉塵換上深覺局專用的鏡潛服，黑色緊貼皮膚的材質如同第二層肌膚，在昏黃的燈光下，仿佛是一具即將沉入未知的遺體。他看著前方巨大的金屬門，門上的刻痕像是被某種鈍器反複砸擊，已經無法辨認原本的編號。
    他深吸一口氣，確認自己身上的神經反饋線、心率感應器和鏡覺防護環都已激活。
    “你準備好了嗎？”柳痕站在他的身後，語調一如既往地平淡，卻隱藏著不容抗拒的意味。
    “鏡中有我。”葉塵低聲回答。
    金屬門開啟，帶出一陣仿佛來自地底深淵的風，冰冷、潮濕，裹挾著腐朽的氣息和微不可察的呢喃。
    同行的還有四名深覺局特遣隊員：
    林青，葉塵的舊識，此次擔任意識記錄員。
    溫遲，鏡層沉潛專家，擅長穩定異象中的邏輯鏈。
    駱言，重裝戰鬥型覺醒者，體內融合兩次鏡核。
    邢畫，靈覺工程師，擁有強感知能力。
    五人依次踏入鏡層裂隙裝置，當引擎運作的轟鳴響起時，周圍的光線開始扭曲，如同水波在空氣中蕩漾。葉塵的意識被瞬間撕裂，然後跌落——
    鏡層第三層，沒有顏色，隻有無盡的灰與黑。
    他們像是被丟入了一座死去的城市。
    天空是一麵不規則的石鏡，扭曲的樓宇向四麵八方延展，道路宛如液化的血管在顫動。街道上空無一人，卻回蕩著“腳步聲”——那些腳步沒有方向，仿佛是錯亂的記憶在徘徊。
    “確認位置。”溫遲迅速激活地圖，但界麵上全是亂碼。
    “邏輯層嚴重塌陷。”邢畫低聲說，“我們已經不在常規現實映射點上。”
    葉塵站在街口，忽然聽到一陣低吟。
    “……別看它……別回應……”
    那聲音近乎耳語，從他右邊的一麵碎裂櫥窗中傳來。他下意識回頭，卻隻看到玻璃反射出自己的身影，但那身影卻沒有動——
    它站在鏡中，正用死寂的眼神望著他，雙唇緩緩動了動。
    “你忘了我。”
    葉塵後退一步，卻踩到了什麽東西。他低頭一看，是一本破爛的相冊，封麵布滿水漬與幹涸的指痕。他撿起來翻開，相片的第一張，赫然是他童年時期與母親的合影——但照片上的他是背對鏡頭的，臉被塗黑了一大片。
    林青也湊上來，臉色驟變：“這些……不應該出現在這層鏡域。”
    “這不是它製造的幻覺。”葉塵低聲說，“是我自己的記憶。”
    他將相冊合上，鏡中那個“他”卻仍在笑，嘴角撕裂到耳根，血一樣的液體順著鏡麵滴落。
    “快走。”駱言忽然低喝，“後麵有什麽東西。”
    他們迅速轉入一條巷道。天空開始塌陷，鏡層像是正在崩塌重組，街道在不斷變化形狀，仿佛在將他們引向某處。
    溫遲忽然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頭：“……聲音……在說話……它知道我們是誰……”
    “屏蔽器失效了！”邢畫驚呼，“潛意識防護遭到攻擊——是鏡中人！”
    葉塵立刻俯身按住溫遲的額頭，低聲念道：“我是誰？”
    溫遲嘴唇顫抖：“溫遲……深覺局……特遣編號n14……”
    “繼續，別停！”葉塵強迫他保持自我意識。
    溫遲痛苦呻吟，忽然眼白翻起，像是被什麽東西拉進了體內的深淵。他的聲音變得嘶啞而陌生：“……他不是我……你也不是你……”
    啪！
    駱言抬手一掌擊暈溫遲，將他背在身後：“我們必須找到支點點位，否則這個鏡域會持續侵蝕。”
    “支點在哪？”林青問。
    葉塵抬頭，看向不遠處的一棟殘破大樓，那裏的窗戶全部破碎，隻剩一麵完整的玻璃，上麵不斷浮現不同的人臉。
    “那麵鏡子……在呼喚我。”
    他們緩步逼近。
    一隻枯瘦的手，從鏡中伸出，輕輕碰了碰玻璃。
    那不是怪物，不是鬼，不是敵人。
    是葉塵自己。
    他看清了——鏡中那個自己，頭發淩亂，眼神空洞，仿佛在無數次死亡中重生，嘴角仍舊喃喃。
    “……你來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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